裴瑕握紧长指,沉声吩咐。
身后衙役与兵将齐声称是,片刻不敢耽误,连忙划船去救援。
谢无陵站在岸边,一眼看到甲板上与打手纠缠的那抹纤细身影,心头猛跳:娇娇!
顾不上太多,他把两只皂靴一脱,一个猛子就扎进河里,朝那艘渐渐开远的船奋力游去。
裴瑕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水。
待定下心神,看到甲板上那道熟悉的身影,眸色也沉下。
为何不等他来商量对策,竟以身犯险.......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叫他与孩子怎么办。
裴瑕抬步上前,李大郎以为他也要跳江,连忙拉住:守真,你别冲动。这么多兵将都去了,定能将玉娘平安救回,咱们在岸边等着便是。
还请舅兄松手,我得亲自迎她回来。
谢无陵已然抢占了先机,他作为玉娘的夫君,若还在岸边观望,与拱手将妻子让于旁人有何异?
裴瑕果断扯出袍袖,大步迈上一叶渔舟。
李大郎站在岸边,一会儿看看水里奋力游着的一个,一会儿又看看船上奋力划着的一个,面色悻悻,很是无措。
玉娘在船上也不会长翅膀飞掉,他们这一个个的,至于这么急么?
又不是赛龙舟。
天边残阳如血,晚风习习。
几乎是同时间,浑身湿透的谢无陵与裴瑕一道上了船。
但一个船头,一个船尾。
娇娇!
谢无陵脸上的胡子都游掉了,他抬手一抹,快步朝沈玉娇跑去,又怒火冲天地瞪着那勒着沈玉娇的打手:你他娘的,快给老子松手!
那打手也认出谢无陵是那送货之人,咬牙切齿:好哇,原来是你们在搞鬼!
别废话!谢无陵拳头攥得冒青筋:你放开她,束手就擒,或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沈玉娇被那打手反手勒着脖子,也嗓音沙哑地劝道:你你并非主谋,坦白从宽,罪不至死。
打手似有一瞬恍惚,谢无陵精神一振,看准时机就要往前冲。
才迈出一步,却听咻得一声,一支羽箭如流星般从眼前划过,而后直直刺中那打手的左眼。
啊!!我的眼睛!
打手痛到捂眼松手。
谢无陵脑子还没反应,脚步先冲上去,一把将沈玉娇护在怀中:娇娇,你没事吧?
沈玉娇骤然失了束缚,倒在谢无陵怀中,重重咳了两声:没没事
再看那痛到地上打滚的打手,她抬眼寻去。
便见船尾处,残阳萧瑟,裴瑕一袭青袍,站在傍晚风里,缓缓放下手中长弓。
沈玉娇一直都知,君子六艺,他样样俱佳。
射术也不例外。
前年流放之时,他便是骑马搭弓,一箭射穿了那意图轻薄阿嫂衙役的手。
那一幕,宛若昨日,记忆犹新。
谢无陵也没想到那一箭竟是裴瑕射的。
他原以为裴瑕就是书读得多,脑子聪明,未曾想他射术竟也如此精益。
再看怀中娇娇恍惚的神色,他喉中发酸。
这裴守真,可又显着他了!
娇娇,还能站起来么?
谢无陵扶着她的胳膊,俊美眉宇满是忧色:让你久等了。
本想怪裴守真磨蹭,但怕挑拨离间太明显,显得他多小气。
罢了,看在方才那一箭的份上,且忍一忍。
来了就行,也不算太晚
沈玉娇朝他轻笑了下,余光瞥见裴瑕朝他们这边走来,她忙垂下眼,挣开谢无陵的手:我自己可以。
裴瑕一来,她便与自己生分起来......
谢无陵薄唇紧抿,心头打翻五味瓶般,百般不是滋味。
可他又能如何,裴瑕才是真正占了名分的那个。
玉娘。
裴瑕神情凝肃,快步朝妻子走来:你可还好?
沈玉娇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谢无陵面前她胆大得很,可一见到裴瑕,心里就惴惴的莫名发慌。
他会不会怪她太冒失?
定是会了。
毕竟深入贼窝这计划,若叫裴瑕知晓,他定不会由着她胡闹。
郎君。
像是在外惹事的孩童般,她灰头土脸迎上前:我没事
原本见她不顾安危冒险行事,裴瑕的确有几分气闷。
但见她这副怯怯低眉的模样,终是不忍责怪。
待面对面而立,他从袖中掏出一方洁净丝帕,替她擦去鼻尖脏污,低沉嗓音挟着无奈:不是说好在家等我回去,如何弄成这副花猫模样。
提到这事,沈玉娇也纳闷:此番不知是谁在背后搞鬼,但那人用心实在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