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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扶苏和王离还是同意了周邈的建议。

    于是队伍在渡过淮水后,便朝着淮阴县而去。

    ……

    在淮阴城下河边。

    一个十来岁的脏乱小童,正坐在河滩阴凉的石头上,执着一杆鱼竿,沉心静气钓鱼。

    脏乱小童不断默念祈祷,希望这一勾就能钓起一尾鱼来。

    那样就能给卧病在床的阿母炖鱼汤喝了。

    可今日的钓鱼之行,一如先前几日,进行得并不顺利。

    正屏气凝神等鱼上

    钩时,突然‘嗵!’一声!

    一块大石头打破面前宁静的河面,溅起的水花淋了他一脸,整个前身的衣裳也都被溅湿。

    脏乱小童惊吓之下,下意识抄起身边的一柄青铜剑,跳起转身,横于身前。

    双目戒备地看向河堤上,正嬉笑着的几个少年。

    并且认出来,正是先前几日也一直打扰他钓鱼的那些人。

    “哈哈哈!他拿着一把剑,是想要上岸来杀死我们吗?”

    “他敢吗?哈哈哈!”

    一个无人见过其父,由寡母带着迁来淮阴的讨人厌幼童,他敢杀死任何一个淮阴人吗?

    “哈哈哈!身长都没剑高呢,拿着一把破剑吓唬谁呢!”

    这脏乱小童,自然就是韩信。

    这些顽劣的少年们,见不惯韩信,可能仅仅只是出于韩信有一柄贵族才配佩带的宝剑,而他们没有。

    韩信有姓有名,名字还颇高雅,他们也没有。

    只有‘树’、‘伯’、‘仲’等一类随处可闻的代号胡乱称呼着。

    而韩信有剑,还常佩带在身上,表情高傲,就更讨人厌了!

    “嗵!”

    一块石头砸向韩信身后的河面。

    害怕被砸到头,韩信迅速往旁边扑倒躲开。

    最后摔了一身河泥不说,溅起的河水也把后背的衣裳都打湿了。

    这下前后上下就都湿透了,深秋河水阴凉,带走体表热气滴入脚下河泥里。

    “哈哈哈!”

    “看他!哈哈哈!”

    恶劣的嘲笑声响彻这一片河滩。

    但韩信始终倔强地一声不吭。

    只是重新将护身的青铜剑拿起,横于身前,紧紧盯住河堤上的少年们。

    犹如一只幼狼崽子,弱小,但倔强。

    其实韩信只是害怕来自少年们的,或许可能存在的致命一击,于是本能地防卫而已。

    但韩信的本能自卫,看在恶劣少年们的眼中,就成了挑衅。

    于是更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几个人嘀咕几句,就决定了要滑下河堤,到河滩上去。

    “非得近身教训一顿那个讨人厌的野崽子

    !”

    “光看着就让人生气!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韩信微微弓身,浑身戒备紧绷起来。

    今日一旦河堤上的那些人下到河滩,那他将会遭受更重的欺辱。

    恶劣少年们滑下河堤之前,先整理起衣裳来,以免待会儿划坏或弄脏了。

    与此同时韩信的脑中,已经开始演算。

    并立即演算完毕,脑中铺开十多种应对方式及后续。

    最终,在心里选定了最佳的应对方式——放弃抵抗。

    他不能出剑伤人甚至杀人,那样他会被秦律制裁,阿母就无人照料了。

    可仅凭拳脚,他更打不赢那些人,反而会激起更重的殴打。

    也就只有护住要害,放弃抵抗。等他们欺负完了自然就会离去。

    就像他不敢出剑杀人一样,对方也不敢伤他太重甚至危及性命。

    因为他们也会害怕秦律无情,怕被捉住后斩首。

    少年们已经整理好衣裳,准备滑下河堤。

    韩信也已经下定决心——他们围上来时,就立即抱剑缩头。

    却正在这时,似有兵戈马踏之声传来……

    哒哒哒……

    叮叮当当……

    并无清道或开道的高喝或奏乐声,但正是这种安静之下,毫无征兆降临的兵戈之声,才更令人畏惧。

    韩信在河堤之下,看不见上面的景象,但那些刚才还逞凶行恶的少年,此时却好似被恶鬼袭面、猛虎扑食一样!

    什么也顾不得了!刚准备滑下河堤的两个,也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又跟着连滚带爬地跑开!

    见此情景,韩信并未因少年们被吓走而高兴。

    会把恶人吓走的,只会是更恶的存在。

    他也不往河堤上爬,而是目光一扫河滩,一眼就选出不是最大但隐于石头群中,不显眼又能藏人的一块大石头。

    果断快步朝目标奔去,但跑到半路,又回去把明晃晃扔在河滩的钓鱼竿和鱼篓子拎上。

    重新奔向选定的大石头后面,严实地藏了起来。

    “哒哒哒!”

    “哒哒哒!”

    清脆中夹着金石之音的马蹄声,越来越

    近。

    掩藏在马蹄声中的,还有干脆有力的步履声。

    以及微不可闻的,碾压地面的辘辘车行声。

    这是一支车驾过十,马匹过百,士伍过千的大队伍。

    这样一支队伍……唯有贵人出巡。

    得出这个结论的韩信,没有从藏身的石头后探头张望,反而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了。

    只等了两三刻钟后,队伍完全经过并且远去,许久都再无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