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稍作思忖。
别说,常祭酒这番话还挺有道理。
但也只是有道理。
甚至想到,如果这也是陈景淮计划里的一部分呢,从不合理逐渐变得合理,从一眼假变得需要重新思考,这么一看,陈景淮还是有点东西的。
姜望决定先保持沉默。
而常祭酒却转了话题,他认真看着姜望,说道:“你想要让我为奈何海那件事做出解释,其实很简单,我的确和巴守有接触,却并非帮他害你。”
姜望挑眉。
常祭酒继续说道:“你以前行事稍显惫懒,没有明确目标,我只是想正好借着巴守,给你一些危机感,让你的心性能更快成长起来。”
“此举的确很容易引起误会,而在苦檀没有不可观不可闻的规则,我亦不好解释,恐难免生出事端,又怕你真的一刀砍了我,只能先躲到神都。”
常祭酒往前凑了凑,压低身板,说道:“姜祁入读鱼渊学府期间,我们相识,我比他年长,那时虽非苦檀祭酒,也是这学府里的掌谕,他靠着真本事考入学府,当时也是风光无量。”
“掌谕和学子成为好朋友,亦不算稀罕事,只是我没能帮到他,始终寝食难安,若你只是普通人还则罢了,既然不普通,我都有必须帮你的理由,如能为姜祁翻案,方得心安。”
姜望默默看着屋舍里的布局以及诸多糕点吃食,甚至毛毯上的糕点残渣,再回想苦檀鱼渊学府里,常祭酒每日吧唧嘴吃东西的场景,笑道:“果然是寝食难安。”
常祭酒意识到什么,尬笑一声,随即正色道:“我的确爱吃甜食,可我说的话也句句属实啊。”
姜望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父亲在神都有多少朋友,其中又有多少真朋友多少假朋友,甘梨和张天师尚且可以稍微信任,但常祭酒和陆玖客却没法轻信,何况陆玖客是摆明了和父亲姜祁没什么情谊。
常祭酒又把那些纸上内容的诬陷嫌疑推给了陆玖客。
果然,这种事只有不想才会简单。
陆玖客且不提,常祭酒话语里看似有道理,但仍能找到一些问题,而且就算以前常祭酒和父亲的确是朋友,现在也未必还是。
奈何海那件事,常祭酒如果是不敢提陈景淮和姜祁的事,真是为了想给他点危机感,让他能有些成长,躲入神都绝非最佳选择。
他只需要留在苦檀,甚至说些比较隐喻晦涩的话,哪怕只是将巴守的事道出,而非给人一种威胁的口吻提起已在奈何海的小鱼,都比直接逃跑躲起来要强。
念及此,姜望没有给予回应。
而是突兀地直接动手。
常祭酒反应很快,但也只来得及格挡,屋舍瞬间被洞穿,滚滚气浪朝外溅射。
“姜望!你这是做什么?”
常祭酒的身影从气浪里疾掠而出,他没有丝毫迟疑的遁逃,同时带着委屈不解的音调大喊着。
姜望一步踏出屋舍,身形一闪,直接拦在常祭酒面前。
常祭酒紧急止步,忙摆手道:“我说得都是真话啊!”
姜望说道:“是真是假,我想不透,也懒得想,如果确实没有撒谎,那就别逃,让我打一顿。”
常祭酒大声道:“你这分明是要杀我!”
姜望面无表情道:“所以是不敢站着让我打?”
常祭酒喘着气说道:“若只是想打我一顿出出气,我自是毫无怨言,可你满身杀气,哪有仅是打我一顿就行的样子?”
姜望说道:“如果你所言没有半点谎话,我怎会真的杀你?”
“但你不敢,是怕我杀你,也就是心虚,你不愿意赌,若真是为了我父亲每日里寝食难安,想要为他翻案,那么宁死让我确定可以相信你,也是对我的一种帮助,不是么?”
常祭酒满脸呆滞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就连暗中观察的李神鸢也没忍不住嘴角一扯。
姜望耸肩道:“或许有些没道理,但我话就说在这里,要么站着别动让我砍一刀,来证明你说的是真话,要么逃跑,那我就必须得杀你了。”
常祭酒沉声说道:“好,我句句为真,问心无愧,哪怕死在你手里也当是给曾经没能帮上姜祁赎罪了,你出刀吧!”
他话音刚落,姜望手里的长夜刀便已出鞘。
常祭酒见此不禁面皮一抖。
你真是迫不及待啊。
不仅如此,姜望毫不犹豫便直接挥刀。
常祭酒瞳孔骤缩。
来真的?!
但姜望的刀没能落在常祭酒身上,有一把剑忽然出现,将这一刀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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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陆玖客。
常祭酒暗暗松了口气。
在鱼渊学府里,姜望哪可能真杀得了他。
只是屋舍里姜望突然动手,而且丝毫不遮掩杀意,让他一时间太过慌乱。
陆玖客的剑架着长夜刀,试图将其格开,但刀上的力道又忽然加重,他眉头微蹙,说道:“你想做什么?刚开始我就提醒过,如要自找麻烦,我便会让你付出代价。”
姜望笑着说道:“陆祭酒来得正好,我恰恰有件事也想问问你。”
常祭酒顿觉不妙。
他使劲给姜望使眼色。
但姜望视而不见,说道:“常祭酒说我父亲曾住过的屋舍里,那些纸张很早便存在,只是上面的内容有待商榷,若是有人伪造,身为老师的陆祭酒是最有嫌疑的人,不知您对此有何看法?”
常祭酒脸一黑。
陆玖客面色平静说道:“的确是我伪造的。”
常祭酒:“???”
姜望眯眼。
真就承认了?
这稍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陆玖客接着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哪怕你现在明白是伪造的,又能做什么?或者说,谁会信你?世人会觉得陛下仁德放了姜祁一马,但姜祁无耻之尤,冥顽不灵,他的儿子更是如此。”
姜望笑着摇头说道:“这些对我来说本就无所谓,至于是否帮他翻案,证其清白,能做便做,不能做便不做,我只需要替他把仇人一一解决掉就行了。”
“虽然我有怀疑你是敌是友,可你既是承认了,那事情也就简单了,陆祭酒,准备好赴死了么?”
陆玖客皱眉说道:“同是澡雪巅峰,我修为比你更深厚,而且这里是鱼渊学府,你出刀的后果已是显而易见,凭你的天赋,日后为隋效力,未来不可限量,何必自寻死路。”
姜望哈哈一笑,说道:“陆祭酒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虽然你我之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过,但在霁城时,你的狼狈模样我看得很清楚。”
陆玖客说道:“面对堰山君,我确实毫无抵抗之力,可你又算得了什么?”
姜望说道:“很可惜霁城当时有一幕你没能看到,否则应该再说不出这样的话,面对全盛时期的堰山君,我的确也跟陆祭酒一样,但有一件事,我非常确定。”
陆玖客面色淡然。
姜望接着说道:“你不如林剑神,那么便也不如我。”
陆玖客挑眉道:“你也配和林溪知相提并论?”
姜望笑着说道:“相提并论确实有些过了,我自诩仍非林剑神的对手,但打你,应是绰绰有余。”
陆玖客说道:“那我倒想见识见识。”
姜望说道:“如你所愿。”
被架在剑上的长夜刀陡然迸溅出磅礴的寒意,轰的一声砸落地面,周围百丈瞬间塌陷,陆玖客掠身退离,低眸看着手里震颤的剑,猛地攥紧剑柄,抬眸看向姜望。
常祭酒也跟着退出百丈外,脸色有些难看。
姜望微微闭眼,又蓦地睁开。
强大的气焰四溢。
刚开始陆玖客只是拦截,并无威胁,而现在浓重的杀意是毫无保留,使得神国力量顷刻涌现,这也让姜望确定,陆玖客是敌无疑。
他往前踏出一步,身形便如离弦之箭,势大力沉的一刀朝着陆玖客当头砸下!
但陆玖客不愧是大隋表面上排在前十位的强者,哪怕是在第十位最末尾,姜望近乎全力的一刀没能直接斩杀陆玖客,竟让其硬生生抬剑抗了下来。
百丈塌陷的范围瞬间扩大至数倍。
而神国力量涌现后的第一刀,也再次给了姜望一波养分,他没有把力量瞬间催发至临界点,而是取三滴神性加持,斩出第二刀。
此时周围响起凌乱脚步声。
掌谕们包括一些教习和鱼渊学子等都闻声而至。
见到眼前场景,他们皆是一头雾水。
有掌谕拽住常祭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姜望怎么和陆祭酒打起来了?”
常祭酒看了眼帝师所在的方向,沉着脸没有说话。
魏紫衣姗姗来迟,站在人群中,表情无任何异样,仿佛没有丝毫好奇心。
有掌谕见姜望和陆玖客似乎不像是在切磋,急躁道:“都愣着做什么,快阻止他们!”
别的掌谕闻言面面相觑,摊手道:“咱哥几个哪有这本事?”
姜望和陆玖客的战斗波及范围越来越广,似有把整座鱼渊学府都掀翻的势头,迫使掌谕们慌里慌张吩咐一众教习赶紧把学子们带走,别在这儿凑热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