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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临近黄昏时,赵弘润带着介子鸱、雀儿、卫骄三人,乘坐马车前往雍王府。
待来到雍王府坐落的那条街道时,就瞧见那条街道上车马如龙,在相隔几里地外,就已经拥堵不堪。
“不愧是当下的大势啊。”宗卫长卫骄忍不住感慨道。
赵弘润与介子鸱闻言,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赵弘润等人乘坐的马车,才来到雍王府的府门前。
远远地,雍王府的迎宾门人便已注意到了肃王赵润的座驾,赶忙通知在府门前迎客的几位雍王宗卫,宗卫长周悦在得知此事后,一边派人通知府内的雍王弘誉,一边亲自前来相迎,以至于当赵弘润步下马车时,周悦已在马车前恭候。
“肃王殿下,辛苦您于百忙之中抽闲前来赴宴。”周悦恭敬地行礼道。
“周宗卫长言重了。”赵弘润微笑着回应道。
尽管他心中或多或少仍有些抵触今日的宴席,但此事与眼前的周悦无关,既然对方笑脸相迎,赵弘润自然不会失礼。
“今日本王前来赴宴,也不曾携带什么贵重的礼品,些许薄礼,还望莫要见怪。”
说着,赵弘润转头看了一眼宗卫长卫骄,后者会意,将手中捧着的一只木匣双手递给周悦。
“肃王殿下多礼了,周某代我家殿下谢过。”周悦受宠若惊般接过。
也难怪周悦受宠若惊,毕竟纵观整个大梁甚至是整个魏国,能得到肃王赵润正式礼品的,可绝没有几户。
想当初庆王弘信设宴时,眼前这位殿下送了什么?只是随手将一副马鞭丢给了迎宾的门人罢了。
而今日,这位殿下特地送上了礼品,这已经是非常给雍王府面子的行为,哪怕木盒内的东西其实并不值钱。
郑重地将手中的木盒递给身后的府人,宗卫长周悦恭敬地抬手说道:“肃王殿下,请。”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在临进府前,扫了一眼府邸外的诸多马车,这些马车占据了府邸外的空地不算,还几乎将这段街道都给塞满了,不难猜测,今日到场赴宴的名流贵族究竟有多少。
而与此同时,在雍王府的前院主屋正殿内,诸多宾客已在府人的安排下以此就坐,而这些宾客中,竟然还有长皇子赵弘礼与襄王赵弘璟的身影。
这两位皇子殿下,一边看着缤纷而至的宾客,一边低声交流着,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凝重。
相反,陪同他们而来的幕僚,骆瑸与刘介二人,则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凑听一听,居然在探讨学术方面的问题。
“老五被逼走,就只剩下你我了。老二今日设宴,未尝不是对你我施压……对此,长皇兄有何看法?”
襄王弘璟低声询问着赵弘礼。
赵弘礼笑而不语,心中牢记着骆瑸对他的叮嘱:尽量避免与襄王弘璟交谈,变得被其套话。
“长皇兄难道已经放弃争位?”襄王弘璟吃惊地又问道。
见横竖躲不过去,赵弘礼模棱两可地说道:“愚兄不过中人之资,雍王才能十倍胜我,他为王,亦无不可嘛。”
“……”襄王弘璟瞧向赵弘礼的目光中,首次流露出几分惊讶。
记得几年前,面前这位长皇兄可并非这样的性格,那时的赵弘礼,眼高于顶,虽自命不凡但其实才能平平,只不过是占着一个「嫡长子」好出身罢了。
而如今,在遭受过挫折之后,赵弘礼似乎懂得了谦逊,也懂得了隐忍,原东宫党如今扎根上党,低调地积蓄力量,这与赵弘礼的低调也是分不开的。
话说回来,近两年来赵弘礼与原东宫党的确过于低调了,除了赵弘礼或多或少还在朝中活动,巩固着自己对吏部的控制力,其余原东宫党,仿佛在国内销声匿迹,就连这回的『宋郡攻略之役』,原东宫党也没有参与其中,以至于若非刻意去回想,还真有可能遗忘这帮人。
当然,低调归低调,但襄王弘璟丝毫不相信长皇子赵弘礼甘心放弃争夺大位,将那个位子拱手相让于,否则,赵弘礼为何要将「郑图」等一干原东宫党的能吏,从地方调入大梁担任要职?不就是在为日后‘复出’铺路嘛!
对于襄王弘璟而言,倘若这个时候长皇子赵弘礼‘复出’,对他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毕竟当下的雍王弘誉,声势实在是太浩大了,而他又失去了庆王弘信这个盟友,或者干脆点说是挡箭牌,因此,他很是担心雍王弘誉接下来对他下手。
别忘了,他赵弘璟曾经可是背叛过雍王弘誉的。
因此,倘若这时候长皇子赵弘礼复出,那么,赵弘璟便可与这位长皇兄结盟,相互抱团取暖,这样一来,日后雍王弘誉想要对付他的时候,多少也得掂量掂量。
可没想到的是,赵弘礼的回答模棱两可,实在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在反复试探了几番后,赵弘璟实在是忍不住了,压低声音直接了当地询问赵弘礼道:“长皇兄,老五倒了,接下来恐怕就是你我了,你我这些年,与雍王都有些怨隙,他今朝得势,相信你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愚弟以为,你我当携手患难,共度难关,以求自保才是。”
“……”听了赵弘璟的话,赵弘礼忽然笑了,那笑容让襄王弘璟有些莫名的忐忑。
原来,骆瑸早就对赵弘礼说过类似的猜测,猜测襄王弘璟多半会主动示好,邀请与他携手共同抗拒雍王弘誉的打压——果然被骆瑸料中。
但是骆瑸又提醒赵弘礼,拒绝此事。
原因很简单,因为襄王弘璟并非是一般的墙头草,这个笑面虎一直以来都在平衡着诸兄弟之间的实力。
当初他赵弘礼强盛时,赵弘璟投靠雍王弘誉;后来雍王弘誉扳倒了他赵弘礼,赵弘璟立马就改投庆王弘信;甚至于,当随后庆王弘信强盛时,谣传赵弘璟暗中又跟雍王弘誉眉来眼去。
这种人怎么值得信任?什么时候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因此,骆瑸建议赵弘礼,索性直接让襄王弘璟出局——与其留着此人搅和,倒不如直接让其出局,他赵弘礼单独与雍王弘誉斗。
别看雍王弘誉如今声势浩大,但赵弘礼也有他的优势。
首先,赵弘礼的母亲乃是王皇后,只要王皇后还未倒,作为嫡长子的赵弘礼就不可能彻底倒下。反过来说,只要素来不喜争权夺利的王皇后出面帮衬,可能情况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其次,赵弘礼有同父异母的弟弟桓王赵弘宣的支持——虽然赵弘礼从未想过狭恩图报,但抵不住桓王赵弘宣这个弟弟恩怨分明,鼎力支持他争位。
桓王赵弘宣,如今在魏国也是颇有分量的,手中握着十万人编制的「北一军」,又拥有了安邑作为封邑,甚至再过些时日,还要迎娶韩国的公主,纵使威望与地位不如其兄肃王赵润,但也称得上是一股豪助。
有这种种优势条件,赵弘礼未尝不能再与雍王弘誉争个高下,何必留着襄王弘璟这个搅屎棍?
虽说襄王弘璟所控制的户部,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筹码,但说到底,将这个兄弟踢出局,设法控制户部,其实结果也相差不了多少。
于是,赵弘礼笑着打断道:“今日只谈筵席间的事物,不谈其他。”
“……”襄王弘璟的面色微微有些变了。
他可没有「母亲是王皇后」这种强力的底牌,倘若雍王弘誉果真对他秋后算账的话,他根本招架不住。
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被外封到地方的封邑,从此三五年才有机会回一趟大梁。
而且可以预料的是,倘若他被外封,肯定是捞不到像商水邑、安邑、山阳邑这种大县,雍王弘誉十有八九会随便挑个僻远的贫瘠小县作为他的封邑——这与流放能有多少区别?
就在赵弘璟还想再说几句时,府外传来了谒者的通报:“肃王殿下到!”
听闻此言,原本还乱乱糟糟的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而赵弘璟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双目微微一亮地瞧向门口。
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弘润带着介子鸱、雀儿、卫骄三人走入殿内,在扫了一眼殿内神色各异的宾客后,在府内下人的指引下,来到属于他的位子。
“他怎么也来了?”
“肃王赵润竟然也来赴宴……嘿,难道今日有好戏可瞧?”
看着赵弘润落座,殿内响起阵阵私议,许多宾客看向赵弘润的目光,都显得有些诡异。
因为有不少人在看到赵弘润时,这才幡然醒悟:纵使庆王赵信被逼远走宋郡,但大梁还有一位肃王赵润。
并且,这位肃王赵润的势力,比较庆王赵信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殿内许多宾客皆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猜测赵弘润的来意:是对雍王弘誉的服软?还是说,是对雍王弘誉的宣战预兆?
这也难怪,谁让当初大梁遍传「肃王意欲争位」的谣言时,赵弘润听信了暗藏‘私心’的介子鸱的建议,并未表明态度抵制那则谣言呢。
可能是察觉到殿内许多宾客皆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赵弘润困惑地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些人又迅速地转移了视线。
“唔?那些人都看着我做什么?”
“……”
介子鸱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拨弄着案几上的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