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赵弘润带着雀儿与宗卫长卫骄,乘坐马车径直来到了弟弟桓王赵弘宣的府邸,在叩开府门后,直接闯入了府邸。
此时,桓王赵弘宣与幕僚兼北一军参军将领周昪,以及几名宗卫,正在书房内对照着一份北一军的「伤亡名册」,筹拟抚恤伤兵的章程,毕竟这次北一军虽然通过一场「雍丘之战」打响了名气,但伤亡人数着实严峻,堪称是这场战争中伤亡人数最多的几支军队之一。
因此,对于阵亡士卒家属的安顿,对于伤残士卒的安顿,这都需要桓王赵弘宣与其心腹仔细斟酌商量——毕竟北一军是桓王党的家底,目前唯一的家底。
而就在赵弘宣与周昪以及几名宗卫商议此事时,忽然看到兄长肃王赵弘润带着雀儿与宗卫长卫骄闯入府内,径直来到他的书房,赵弘宣不禁为之困惑。
“哥,你不是在王府筹备婚娶之事么?怎么有闲情跑到我这儿来?”赵弘宣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不会是想偷懒吧?”
看着弟弟一如平日的表情,赵弘润思忖了一下,说道:“我听说今日城内的驿馆,入住了一位来自韩国的公主……”
听闻此言,赵弘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在看了一眼兄长一本正经的表情后,强打笑容说道:“哥,可曾派人打探过?据说此女长得颇为美貌……”
赵弘润深深看了一眼弟弟,沉声说道:“周昪,你等且先退下,本王有话与弘宣私下说。”
他乃是赵弘宣的兄长,周昪与赵弘宣的宗卫们自然不敢违背,在向赵弘润拱手抱拳行礼后,纷纷退出书房,而雀儿与卫骄,亦随后退离了书房,使得书房内就只剩下赵弘润、赵弘宣兄弟俩。
回身看着众人退到了书房外的庭院,赵弘润关上了房门,对弟弟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弘宣嗤笑了一声,站在书桌旁,依旧看着摊在书桌上的几份北一军伤亡名册,淡淡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正如哥你猜测的,就是那么回事。”
见此,赵弘润皱了皱眉,问道:“那位韩国公主,是你的成婚对象?”
“呵,很稀奇么?”赵弘宣抬头看了一眼兄长,自嘲般说道:“前一阵子韩国乞和时,欲将韩国的一名公主嫁于我大魏……哥你已有婚娶对象,想来韩国也没脸将他们的公主硬塞给哥你当小妾,所以这好事,哥你就轮不上了。……于是就摊上我了。”
“……”赵弘润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记得前一阵子他带着芈姜、秦少君、苏姑娘等诸女前往凝香宫用饭时,迎面就撞到眼前这位弟弟,当时,赵弘润就感觉这个弟弟表情有异,仿佛是强打笑容,只不过那时他满心都是芈姜与赢璎因为「肃王妃」一事的争执,无暇仔细考虑弟弟脸上的异色。
直到今日得知又有一拨韩国使臣抵达大梁,且其中还有一位韩国的公主,赵弘润这才意识到当日他弟弟脸上的异色,究竟是什么原因。
“为何当日不跟我说?”赵弘润皱着眉头问道。
赵弘宣轻笑了一声,打趣般说道:“当日,哥你因为两位嫂嫂的事焦头烂额,何以再给哥添堵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到底,哥你的婚事,不也是联姻么?”
『这有可比性?!』
赵弘润皱了皱眉头。
要知道,虽然他与芈姜、与赢璎的婚事确实属于联姻,但彼此都是有几年感情基础的。
他愿意迎娶芈姜,也愿意迎娶赢璎——虽然他与赢璎的关系从曾经的好友变成夫妇,这的确稍稍有些尴尬。
可眼前的弟弟与那位韩国的公主,却没有丝毫的感情基础,只不过是强行二人凑到一块儿。
这样的婚姻,是兄弟俩曾经极力抵触的。
“其实也没什么。”看着兄长变颜变色的面容,赵弘宣反过来笑着宽慰道:“相比较之下,还是那位韩国公主更加倒霉吧……正如哥你当日所言,那位公主日后嫁给我,算她倒霉。”
仔细想想也是,韩国竭力希望通过联姻改善目前魏韩两国的紧张局势,将一位公主嫁到魏国,却不想偏偏挑中了桓王赵弘宣。
桓王赵弘宣,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继承了长皇子赵弘礼「远征韩国」愿望的人,他麾下的北一军,全称叫做「北疆远征第一军」——远征的对象是谁?正是韩国!
从某种意义上说,桓王赵弘宣的夙愿比燕王赵弘疆更宏远:后者只是为国驻守北疆国门,而前者呢,却期待有朝一日远征韩国,将这个曾经在魏国头上作威作福的大国,踏在脚下。
可偏偏是这样一位拥有这般远大志向的皇子,却要迎娶一位来自韩国的公主。
可以预想,这位桓王殿下日后与他的桓王妃,夫妇关系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除非那位桓王妃日后深明大义,愿意为了丈夫的志向罔顾母国的安危。
当然,这不是不可能,但是平心而论,这个可能性的确不大,当代的女子,还并未有所谓出嫁从夫的概念,在夫家与娘家之间,往往还是会选择后者。『注:这即是「人尽可夫」这个典故的由来,最早的解释是「天底下人人都能为其丈夫(但父亲却只有一个)」。典故中的女子,为了保护父亲的性命而背叛了她丈夫,导致其丈夫被该女子的父亲所杀。在当时,该女子的行为反而算是「孝道」,并非像现代理解的,指女性的生活作风不检点。』
“小宣,以我大魏如今的国势,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迎娶韩国的女子,若是父皇勉强你的话,我去为你说。”看着弟弟,赵弘润正色说道。
赵弘宣看着兄长,摇摇头说道:“哥,你别总是把我当成少不更事的孩童。……事实上父皇并没有勉强我,他只是告诉我有这么回事,至于最终拿主意的,还是我自己。魏女也好,韩女也罢,娶谁不是娶?好歹日后桓王府的王妃,还是韩国的公主呢……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并未逊于哥你多少。”
“这是能用来比较的事么?”赵弘润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他有心想让弟弟再考虑考虑,但他也明白,既然韩国的使臣已将其公主送到了大梁,那么这件事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倘若魏国临时悔婚,那么对于韩国而来,这是莫大的羞辱。
更主要的是,眼前这位弟弟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仿佛他只是想着尽快成婚,尽快获得安邑那块封邑来供养北一军。
既然弟弟执意如此,赵弘润也没什么好多劝的,毕竟他也清楚,论固执,兄弟俩不相上下。
『但愿你日后不会后悔。』
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弘宣后,赵弘润有些惆怅地离开了。
在迈步桓王府的那一刹那,赵弘润忽然发现,这个弟弟好似真的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考量,婚娶这么大的事,也不再想着与他这个兄长商量商量。
不过仔细想想,前两年赵弘宣私底下从长皇子赵弘礼手中接管北一军时,就没有与他这个当兄长的商量。
『因为年纪渐渐长大,所以就算是兄弟,也稍稍疏远,不再像年幼时那样亲密无间了么?』
回想着近两年,弟弟赵弘宣对自己逐渐拘礼,赵弘润不禁有些失落。
曾经他们兄弟俩,何曾有过这些繁文缛节?一直以来都是没大没小打闹在一起的。
然而,似曾经那种没大没小的打闹,相信日后会越来越少。
或许,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回王府。”赵弘润感慨地吩咐道。
次日,赵弘润专程派人打听,得知那些楚国使臣求见了魏天子,并将那位韩国公主带入了宫中。
从那之后,那位韩国公主便暂住在沈淑妃的凝香宫。
再过一日,即六月九日的傍晚,赵弘润收到了沈淑妃派人传讯,召他领着众女到凝香宫用饭。
到时候赵弘润就猜到,沈淑妃多半是打算将那位韩国公主介绍给他们。
果不其然,在那顿家宴上,赵弘润看到了那位韩国公主,正如传闻中所言,的确地生得花容月貌,端庄秀丽。
但赵弘润感觉地出来,因为此女出身韩国,他弟弟赵弘宣明显对她有些芥蒂。
对此,赵弘润只能暗自期望这对日后的夫妇能够和睦相处。
至于弟弟赵弘宣的婚期,不出意料的话,将会在赵弘润在今年九月、十月前后完婚之后,大概在来年开春之际,或者春夏之际。
数日后,赵弘润的弟弟桓王赵弘宣便领着幕僚周昪与几名宗卫,离开大梁、前赴安邑,毕竟此时,北一军以连带着伤兵一同转移到了安邑。
若无意外的话,河东安邑,日后将会是桓王赵弘宣的封邑,会是北一军的总据点。
而在弟弟前赴安邑的同时,赵弘润亦收到了相关消息,得知魏天子授意垂拱殿,将河东安邑封赐给了赵弘宣。
五月、六月,赵弘润相识的人,有许多皆陆陆续续离开了大梁,比如司马安前赴河西担任河西守、临洮君魏忌前赴河东担任河东守,商水军、鄢陵军、游马军亦回归了商水驻地,姜鄙与燕王赵弘疆,亦分别前往上党郡与河内郡。
总得来说,目前魏国的边疆,各有名帅猛将镇守,相信一两年之后,魏国的国势会变得愈发强大。
只是在魏国强大的同时,其他国家亦在日益壮大。
“算了,明日还是去冶造局走走,看看他们是否鼓捣出了什么新玩意。”
可能是因为相熟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大梁,在肃王府闲了几日的赵弘润,忽然感觉有些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