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珠(H)》 一 沉明珠第一次见到纪明途,是在钟家大小姐的订婚宴上。 交响乐在耳边流淌,只是轻柔太过,明珠腹诽西方交际思潮荼毒,周围起舞者无数,宴会厅宽大至此都阻碍了音乐的传达,她数着拍子听地实在艰难。 腰际的那双手掌熨帖着她,明珠借着转圈功夫抬眼看向共舞的男人。 彼时她正在和晚宴女主角钟宛桾寒暄,后者随意提起纪明姝身体欠佳、谢峰赴美出差怕是来不了的遗憾种种,突然察觉失言般怔愣,小心觑了明珠一眼。 明珠啜了一口樱桃汁,酸甜不够,苦涩有余,只觉钟家选的承办方有失水准,面上依旧维持着上流得体的微笑:“谢峰如今是我们当中最出息的,成了纽约客,能挣美国人的钱回来建设祖国。” 宛桾听明珠不着边际的玩笑,忽然门口喧闹,只见话题主人众星拱月高调进场,游刃有余地同周围说笑。 西方的风潮传入华国需要时间,谢峰往返两国,经济金融还是时尚风潮,兰城的公子小姐们不由都以其为风向标,除了老一辈的偏爱中山装,其余人皆是把自己塞进剪裁得体的三件套内,抬头挺胸游荡在兰城的舞会宴席中。 许久不见的谢峰,身着放量的宽大西服,脱去紧身的马甲,一身黑色中,花色领带装点了他的不羁。 “谢峰这一身倒挺特别。” 明珠没答,下一秒,谢峰身边多了一道高大身影。 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头发向后梳地一丝不苟,在一众深黑群青的男色中,他的烟灰套装格外抢眼。 谢峰终归尚存东方男人的清瘦,大同小异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宽松太过,但此人身量有型,不至于肥大,倒是显得颇为雅痞。 大堂明亮的灯光映衬着这张西式英挺的俊脸,随着他一举一动间扬起落拓的潇洒。 明珠看着宛桾的未婚夫徐持砚领着两人摆脱人群朝她们走来,与宛桾耳语道:“本来看着谢峰、徐墨水还能恍惚一下以为到了华尔街,现在倒好,被衬地不过还是建国路边。” 宛桾虽然内心认同,但总归刻薄,只得无奈搡了搡明珠,迎上来人。 明珠无心他们交谈,退开几步侧身拿起空盘取了一块草莓蛋糕。 蓝色多瑙河的曲调响起,谢峰作势邀舞宛桾,挑眉暗含挑衅地询问起徐持砚:“反正在钟先生这个身份上我已经争不过了,开场舞总得轮到我。” 徐持砚家道中落攀附钟家苟活,在兰城不是什么秘辛,但对于入赘之类的调侃在当事人面前提起总归害臊。 明珠嗅到了几人间暗流涌动的火药味,刚抬眸就撞进一双沉静却强势的眼,棕绿色的瞳色在过于明亮的暖光中散发着幽光。 本着练就了二十多年名门贵女的礼仪,明珠羞涩地朝之礼貌微笑,随即看向另外三人,宛桾毫不意外选择维系未婚夫的体面,四两拨千斤地拒绝了谢峰的玩笑邀约。 谢峰捧心装作受伤,倒也不强求,拍了拍身边男人的肩;“我还要和我爸说些事情,你要一起么?” “我等他们到了再去找你和伯父。”男人摇了摇头,“好久没跳舞,或许这曲结束再说。” 谢峰点头,看了躲在巧克力小型瀑布后的明珠一眼,停顿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明珠惊讶于他中文流利,随着周围人一个个走开,年轻男女找到舞伴往中间集聚,金曲华裙,当真名流。 她今天不曾带伴,毕业后这种宴会她参加的频率比之从前可谓是直线下降,如若出席也是男伴常换,前阵子在剧院认识了一位音乐指挥家,昨天告知她临时要去海城出差。 明珠倒是难得不做骄矜,本来觉得带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伴前来,对于她和宛桾多年挚友的情谊尚不成几分火候,只是邀请已经说出,倒是羞于撤回了,那人的爽约让明珠松了一口气。 思绪跳跃,想起自己也很久不曾跳过舞,下一瞬间,耳畔传来一道清冽男声将她的心思摆在台面。 “可否有幸请小姐共舞?” 明珠咽下最后一口奶油,嗓子腻地连带着一颗心也发慌。 虽然他们身处宴会角落,可男人外貌实在出色,加上一副异国情调,本作低调打算的明珠又一次成为宴会焦点。 兰城不比京都海城,保守风气犹在,明珠深知哪怕他前去邀请其他的夫人小姐,怕是没有几个敢和一个外国人近身起舞的。 想他飘洋过海远道而来,来者是客,犹豫片刻,白皙纤细的手掌终是搭上了去。 男人身上有很好闻的松香味,明珠一张小脸扬起,盯着他的发梢看,鬓角是浅棕的颜色,远远整体打量倒是勉强能融入人群的深发,只是五官实在打眼,每一处起伏都恰到好处的英挺。 明珠见过一些长相过于突兀的西方人,并不是所有深刻眉眼都能协调美观。 这是混血儿么? 明珠满腹狐疑,就在她第三次因为走神踩错拍子撵上那双华贵皮鞋时,终于收回眼神羞红着脸致歉。 男人低沉的笑在头顶响起,只见他嘴角轻抿,整张锋利浓重的脸上唯有那不那么上扬的眼尾中和了冷戾,两人距离亲密,明珠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扑撒。 明珠有些晕眩,只把罪责怪责到那杯不仅难喝或许还加了酒精嫌疑的樱桃汁上。 “你叫什么名字?” 明珠抬眸,觉得自己今日举动实在莽撞,看着面前询问自己名字的异国男人,遂撒了个她信手拈来的小谎。 “明姝,我叫纪明姝。” 话音刚落,轮到男人愣住,随即又笑开,这次抑制不住的笑音从嘴角溢出,笑地胸腔欺负颤动。 明珠被他笑地暗恼,心道此人好没风度,说好的绅士呢? “我是城北纪家的二小姐,你呢,你又叫什么?” 男人终于不再笑,目光如炬。 “真巧,我也是城北纪家的人。”纪明途微眯着眼,勾起唇角,“如果不是我忘记我妹妹长什么样的话...... “明珠小姐,难道是我那父亲散养在外的沧海遗珠?” ——— 换个口味 二 明珠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甚至直接忽略了他到底是在唤谁,只想退离。 不料纪明途手掌使了力,紧紧握住面前女人的腰肢不让其逃离,低头凑近她的耳边;“一曲未尽就丢下舞伴这种没风度的事情,我相信明珠小姐做不出来。” 明珠错乱着舞步,含恨瞪了纪明途一眼,此刻的心情苦涩,不知因为此人是自己死对头的亲哥哥让她羞恼,还是她和死对头时常谎报身份互相给对方挖坑而自己却出了丑更晦气。 显然,都抵不过和死对头的亲哥哥跳舞还被他亲自揭露谎言这种荒诞程度,怎么不算是在荒谬中赢过了纪明姝呢? 明珠欲哭无泪,在心里自我开解,扭曲了一张芙蓉面,落在纪明途眼里,像一颗剥了壳的荔枝,沁出了汁水。 邀舞前他看着她躲在食物后面旁观,尖翘伶俐的下巴,配了一副桀骜的眉骨,眉毛左边微高,注意力在他们周边游离,哪怕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看的时刻,也像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批判。 和那些照片上的一样,表情总是如此奕奕生动。 明珠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找到纪家人的些许信息,纪明姝确实提过自己有个哥哥在英国生活,可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于她而言,去思考看不顺眼的人相关是一件杀死脑细胞的事情。 忽然一激灵,想起前两天家中几个表兄在席间提起的纪家长孙要回来的谈论。 明珠从未觉得三分钟如此漫长,好容易挨到曲终,下一场的探戈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和纪明途作伴,挽着男人的手臂只当把谢幕做到完美收尾就要撤离。 人头攒动间,明珠后知后觉。 “认出我不是你妹妹很正常,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谁呢?” 听到明珠发问时两人已退至场边,纪明途拿过一杯香槟,没有立刻回答,余光间,门口处自己要等的人终于出现,脚步一旋。 “见过你沉明珠还记不得,那才是不正常。” 明珠看着他转身离去,和他说这句话的瞬间,激烈昂扬探戈舞曲《一步之遥》前奏此时奏响,击穿了她的耳膜。 手抚上心口,原来宴会厅的音乐从未轻微,只是她持续跳动的心脏震耳欲聋了一整首蓝色多瑙河。 上一次心脏如此跳动,也是撒谎。 两年前明珠曾去过一次美国。 八十年代末的黄金时期,鼓动了许多家庭前往大展身手。 她的初恋男友也是其中之一。 宋长清是她的高中同学,同校不同班,从入学到高二锲而不舍地追求终于让明珠在高三伊始松口答应,也算是当时兰城一中的一段佳话。 和所有情侣一样,甜蜜、争吵、求和,就在明珠以为她的感情历程只会被宋长清填写一辈子的时候,签字笔断了墨。 明珠无法忘记那一天,繁星点缀着幽蓝的深空,眼前的少年一如初见她时的慌张无措,鼓起勇气般上前诉说着心意。 在今天的明珠看来,“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和“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们永远不分离”才是他们这段感情的开始与结束,而不是三年前的明珠听着少年的话语,愿意跨过太平洋为他们的三年感情续命,然后不过两个月,话筒里冰冷的英文宣告着他们的所有彻底消逝。 明珠扯谎外出旅游,实则偷偷办了所有手续,买好前往纽约的机票静静地坐在候机厅,耳边是飞机起落的轰鸣。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长途,二十多个小时,跨越了十二个时区,落地的那一瞬间,明珠只剩下疲倦,手机里依旧是再也拨不通的冰冷机械声,明珠突然升起一阵勇气。 她顾自租了车前往曼哈顿,数着钱在一家酒店包了两晚,然后她拎着小包闲逛在纽约街头,两天里,她放任自己迷失在这篇钢铁森林中,她对着地图看到了华尔街的那只铜牛,坐着观光梯爬到帝国大厦最高处俯瞰。 那一刻,明珠突然觉得比起找到宋长清,看到她从未见过的风景似乎更有趣。 兰城和纽约一般大,大到仅仅从城西到城东就要花一个多小时;可兰城又很小,不然为什么她从美国回来后,身边的人都要眼含惋惜地看她,仿佛她是八零年代的新戏剧里的弃妇,再不敢提起她这段感情的一切相关讯息。 明珠自诩十分配合她们的畅想,于是回来后她交往的所有新人,无一例外,都与那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男人七八分相似。 终于,没人再明目张胆地当面惋惜她“被抛弃”。 明珠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很久,最后用手指轻轻抹掉唇周因为吃喝蹭花的唇彩。 整理完毕后,推开连门都要镶金的厕所大门,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往宴会厅走去,刚一转角有个落地窗,烟草味逐渐钻入鼻腔。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倚在窗边,指尖猩红湮灭。 整座酒店都在追求欧洲中世纪的复古,走廊昏暗,落地窗巴洛克的彩色玻璃在晚上和普通玻璃的美感似乎没什么区别。 明珠抬脚准备继续向前,窗前男人回头叫住了她。 “明姝?” 脚步一顿,明珠意识到来人是谁,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应,只见那道身影迅速灭了烟朝她走来。 纪明途走近了才发觉自己叫错了人,肃然神情:“抱歉,这里太暗了,我只看到你的裙摆颜色,才把你认成了明姝。” 明珠点点头,早在来卫生间前她就看到了珊珊来迟的纪家,身体不舒服的纪明姝赫然在列,穿着剪裁得体简介的吊带,和她的晚礼服出自同一品牌的当季秀场款式。 如不是她今天这件胸口到腰处是粉色抹胸,光看下半部分的不规则黑色轻纱,确实会以为是同一件衣服。 “我是粉黑拼接,你妹妹是全黑。”明珠挽了鬓发,语气间染上了俏皮,“就当和早先闹地乌龙扯平了。” “乌龙?” “就是跳舞的时候发生的意外。” 纪明途意识到她的误会,将错就错:“我国语还有些生疏。” 明珠阿谀夸赞:“不不不,你说的很标准,不看脸以为就是纯种华国人呢。” 不看脸的纯种。 用纪明途十多年来只和自家妹妹偶尔用华国语言沟通的语文功底去近义词反义词配对的话,那看脸的他不就是,杂种? 幽蓝的月光透过窗棱洒在两人身上,明珠半张脸显得柔和透亮,垂眸不语的时候像八音盒里的精致娃娃,优雅易碎,如果蹲下收拾肯定会被粗粝的毛边剐蹭,不深刻但足够引起颤动。 纪明途率先提议一起回宴会厅,明珠落后他一步,看着他高达宽阔的背影,偷偷丈量起自己褪去高跟鞋还能否到他耳垂。 思索间已来到大厅侧门,纪明途一只手拉着把手,却没有立刻打开。 这里的礼仪似乎十分讲究三辞三让,思及此,他转过身看向明珠, “再次致歉,为我刚才的冒失。” “只是认错衣服,人别认错才是。”明珠有些惊讶,不过立刻调整了神情,换上熟练的柔美甜蜜,“你这么频繁致歉倒显得我刚才过分骄矜,不如这样,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啦。” “我叫沉明珠,掌上明珠的明珠。” 看着面前伸出的右手,纪明途随即松开了门把手握上她,学她的模样为自己的名字做上文绉绉的注解。 “纪明途,明珠暗投的明,迷途知返的途。” 多年后回想这一幕,短短八字,早在这晚就透析了他和她的结局。 三 宴会厅刺眼的暖光重新铺陈在眼前,两人进门后各自寻找到家人。 “今日怎么不见你和谢峰说话,我记得你们还是高中同班同学?” 明珠敏锐地捕捉到大哥话语里的牵出的一根红线,立刻挡回去:“大哥难道不知他打算常住纽约?” “那怎么了,姊姊要是和小峰哥哥成了,别忘了带我去见见世面呀......啊!” 表弟高鸿捂着胳膊突然痛呼,明珠收回手抱着高辉的胳膊:“大哥你想啊,纽约纸醉金迷我去了人生地不熟,他万一有个情况我去捉奸我英文不熟练吵架都吵不过,气势就输一截......再退一万步,大哥难道舍得我离家千里么?” “纽约到兰城两万里。”高源低声提醒。 “哦,谢谢二哥......离家万里么?” 明珠朝着端肃俊秀的男人作楚楚可怜状,后者终是败下阵来。 余光瞟到宴会厅中央的一群人,明珠故作羞涩道:“大哥要选,总不能比他差吧。” 三人顺着明珠的视线看去。 今晚钟家的主场隐隐有焦点转移的趋势,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对这位强势归国的纪家长孙身上。 Cadogan,似乎只要冠上这个古老贵族的头衔就能轻易引得众人侧目。 “他就算了。”高源隐晦提醒,“小珠,伦敦和纽约离兰城一样远。” 兰城的之江截不住泰晤士的河流。 此时宴会也到了尾声,明珠找寻不到来时的披肩,只得先作罢,高鸿适时递上自己的西服外套,明珠接过披上与其他几个表兄弟和钟家打了招呼前后离开酒店。 从旋转门后走出就是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兰城的冬末依旧弥漫着瑟骨湿寒味道。 明珠整理着扬起的裙摆,只见右手边站定的一行人是城北纪家。 纪老爷子已经七十高龄,依旧精神奕奕,只是终归腿脚不便,拄着拐杖与他们一一相握。 轮到明珠的时候,明珠率先问好,只见老爷子笑地慈蔼,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小珠也长成了兰城最美的那颗明珠。” 明珠垂眸作乖顺状,随后退回原位,泊车员开着一辆辆豪车在台阶下停驻,他们两家出来地晚,一齐在门口等候。 抽了抽鼻子,明珠抬手捏住西服领口拢了拢把自己裹紧些,注意到身侧有两道目光,明珠回视过去,只见纪明途正为纪明姝围上一条粗呢针织的围巾,纪明姝透过缝隙打量着她。 纪明姝的大学与兰城几个公子千金不在一处,算起来几乎有四五年不曾见过了,哪怕今日同场的宴会也是一处等车了她们才得空近距离观察彼此,第一印象便是这女人比少年时期看起来更冷傲。 明珠不确定今晚那个插曲兄妹两有没有互通有无,有些踌躇,下一秒又暗骂自己作何心虚,遂整理表情回以一个明媚的笑容。 “好久不见。” 纪明姝朝她走近几步,松香扑鼻,她抬了抬下巴:“不想这么久没见,好多东西都变了,唯独你品味没变。” 还是记忆里熟悉的腔调,早已习惯她冷嘲热讽的明珠笑道:“没了纪设计师指点多少遗憾,有空出来一起玩。” 印象里纪明姝去了香江读书,学的设计。 其实初中那会儿她就已经初露端倪,在明珠、宛桾之流还在被套进甜美白裙的时候,前卫潮流已经成了纪明姝的代名词,哪怕剪着厚重的齐刘海,搭配着她冷艳五官也只是增添了她的精怪灵气,骷髅架子更是无论多么怪异难穿的衣服她都能穿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如今没了刘海,发色也不再被学校管束恢复了本来的浅茶色,明珠勉强能看出兄妹俩脸旁相似的影子来。 “我马上就要去英国深造了,怕是难约。“ 明珠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如果这么多年还有没变的东西,那就是纪大小姐的不解风情,哪怕一句客套话她也不放过,不管真假总要被她煞有介事地拎出来提起。 前面几个男人还在聊着投标、地皮的东西,阶下两家的轿车一齐抵达,泊车员下车来立在门边等候。 明珠踩着细高跟,斜着角度慢悠悠下台阶,认真专注地欣赏着自己月光下拉长了的美丽剪影,突然被一个不速之客破坏,遮挡地一干二净。 “明珠小姐可有婚配?” 兰城的大部分淑女听到这种问题,要么扯开话题不答,要么千篇一律地回应“父母做主”。 明珠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道:“今天暂时还没听说,可能下一场宴会我外公和大哥核查完新的兰城未婚名单就帮我有了。” 一般人听到明珠开玩笑大多都会忍俊不禁,笑地无奈而宠溺。 可是面前男人没有转头更没有被她逗笑,反而越过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高鸿,后者因为在风里等了太久,一边摩梭着手臂一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钻入自家的车子。 纪明途收回眼神,扬眉:“看来明珠小姐身边的位置竞争激烈。” 走下最后几个台阶,因为纪老爷子最长,高家作为晚辈一齐照顾着他先坐上车。 明珠只能勉强劝解自己纪家兄妹俩只是不会开玩笑,绝对没有在对自己阴阳怪气。 “喜欢我的人排队要从兰城排到英国,不过我家很开明的,到时候你和明姝回去了,也帮我留意一下伦敦美男。” 纪明姝一直在旁听,在听到明珠这番话后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先走一步钻进车内,纪明途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明珠憋笑,看着自家大哥二哥往回走,正打算告别这个没有幽默细胞的男人,一阵晚风吹散了她的作别话语。 “可惜了。” 明珠整理着吹乱的头发下意识抬头,哪怕是纪明途,面对疾风,多么严整的发丝再难纹丝不动,在晚风中飞扬。 “这次回来,我已做好了在兰城长居的打算。” 纪明途为她拉开车门,明珠盯住那几缕刘海垂落在男人雕塑般的额头上,他背对着月色,一半脸只有一个流畅坚毅的剪影,唯独一双眼能被看清,闪烁着琥珀的微光。 “所以,明珠小姐可以把我放进那张名单了。” 四 明珠记得自己那次纽约游玩回来后,高辉高鸿来迎接,她坐上车笑着和他们说按照计划中的香江见闻,最后趴在座椅,凑到开车的长兄高辉耳边许愿以后要嫁一个在证券交易所上班的男人,那里的人哪怕地上丢了一百块①钱都不会拣。 多么善良,多么高尚,多么......有钱有义! 显然那天的话被高辉记进了心里,明珠在钟家订婚宴结束的一个礼拜后的除夕聚餐上,被外公和大哥告知需要和纪明途接触。 明珠晚上守夜结束趴在床上数红包,那张二十美元安静地躺在夹层角落,有些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那个踏入华尔街的午后,与铜牛合照完准备离去发现少了钱,四下搜寻无果终是放弃,返回时在地铁口发现了那张折了两折的二十美元。 这种感觉从知道自己丢钱开始,做好了找不到的准备,随着时间流逝一路上用各种借口开解自己,试图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成长的代价”将遗憾损失美化,就在自己都快被自己说服的前一秒,发现了丢失的东西,心脏瞬间被填满,撑地都有些酥麻了。 就像明珠看待自己的婚事,就像她得知对象是纪明途。 可是整个兰城都知道,纪明途绝不会是只有二十面值的金龟婿。 明珠一边带着耳环一边下楼时,纪明途的特助已经在门口接应,以至于半道碰上准备来催促她的高鸿一副见鬼模样,嘟囔着“今日姐姐倒是没有墨迹拖延”便把她塞进了劳斯莱斯里。 纪家是木材起家,几代下来政界、商界都有纪家人的身影,可谓是南方上位圈的掌舵人,纪明途作为长孙非但没有借机去和叔伯们去分房地产的一杯羹,反倒是一头扎进他远在伦敦外祖父家族在华国的新闻媒体产业。 明珠接过男人递来的餐前面包,张嘴撕下小小一口:“听林特助说,你们最近要在严城开发影视基地?” 纪明途抿了一口香槟,不置可否:“我二叔他们有意,不过是古装片。” 明珠惊讶了一下,她平常摆在明面上的娱乐活动无非逛街、喝茶,只有晚上关起门来才敢打开电视,沉迷在连续剧中无可自拔。 “你要和你二叔谋地皮?原以为你不进纪氏是为了躲是非。” 纪家子嗣众多,纪明途有好几个叔伯年岁与他相仿,甚至还有一个尚在读初中,空有长孙这个头衔就要和他们一群恶狼夺食实在没什么分量。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和面前目光澄澈且直白的人说。 纪明途挑高一边眉,眼睛微眯:“二叔他们搭戏台子,而我负责输送唱戏的人,为什么要避开。” 明珠刮着黄油,点了点头:“晓得了,你们互利共赢,win win~” “看来我这笔投资意外合了明珠小姐的心意。”纪明途慢条斯理地处理着面前的龙利鱼,游刃有余地姿态仿佛在进行一场小手术,散射的金属微光打在四方桌角落的红玫瑰花瓣上。 这是一双修长到过分好看的手,骨骼分明的手指拿着刀柄,泛着冷意,和他周身的矜贵气度隐合。 明珠在心里赞叹,而后专心对付自己手下的小牛排:“像《红楼梦》《西游记》这种古装剧近年很火热,如今戏剧团电影厂留不住人才,都选择出来单干了,这笔投资有戏。” 纪明途叉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看着这张比刀叉间的鱼肉还要白上几分的面孔,奉承的客套话像她的妆容一般得体恬美。 “我还不曾看过,只是不知道明珠小姐昨夜看了你说的那两部里的哪一部?”纪明途摇晃着酒杯,缓缓靠向椅背,一只手半握拳放在桌上,十足优雅,也十足压迫,“不然就是睡前喜欢喝牛奶的习惯造成了眼下的青色。” 话音刚落,明珠下意识眨了眨眼睛,随后撇了撇嘴:“到底是亲兄妹,明明已经知道答案,还要再替我找补一个别的借口,看似贴心,实则让人下不来台。” 知道你们聪明敏锐了好叭╮(╯-╰)╭ 悠扬的小提琴音在内室流淌,伴随着佯装生气的抱怨一齐钻入纪明途耳朵,话虽如此,面上没有丝毫恼怒。 他看着她地侧过脸,装作无意地欣赏窗外夜景实则打量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的行为,想起那个晚上,她晃晃悠悠地下台阶,原以为是她害怕鞋跟不稳,走近看才发现不过是在欣赏自己的剪影。 对此他并没有什么别的感想,一个被家族保护地滴水不漏的温室花朵,还是一朵姿容美丽的娇花,庸俗肤浅于他而言算不上缺点。 明珠确定自己眼下不至于非常明显后,安心地回过身子享用自己的晚餐,她知道对面那道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但她不愿在进餐的时刻胡思乱想,何况自己早就练就享受到美味的同时还能吃得赏心悦目的本领。 纪明途没有回避视线,她吃得缓慢但专注,放下刀叉后只剩下几株香料和装饰品。 不得不说看美人进食也是一种享受,光是不挑食一气呵成就能让人轻易忽略了她全部吃光的事实,甚至挑起了他消失了有一会儿的食欲。 纪明途咽下最后一口酒:“这次去严城发现他们当地特产不错。” “我知道,他们火腿很好吃。”明珠拿起餐巾仔细地擦拭嘴角。 “听说当地叫两头乌,下了高速绿化两旁上有塑料雕塑。”纪明途停顿一下,看了一眼明珠,“头尾黑色,只有中间身子粉色,很奇特。” 明珠取出小镜子自照,不解对面的人为什么要与她侃侃而谈猪肉品种。 直到很久以后她整理旧衣,翻到那条粉黑拼接的礼服,她沉浸在和他的初见里,纪明途突然又提起两头乌:“钟家订婚宴上,你穿的和它们一个配色。” 然后她愤怒地扑上去捂嘴。 具体细节明珠早已模糊,只知道就是那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被这个物种单方面贯穿其中。 ——— ①90年初 美元汇率大致1:5 五 一个深谙运作资本的商人,在约会方面也是习惯做安排方。 年后两人之间约会频繁,而相处久了总会暴露出些小尾巴来。 这个尾巴可以是明珠懒病再犯,也可以是纪明途毒舌显现。 明珠自诩有点冷幽默的尖酸在干脆直接的嘲讽前格外不堪一击,甚至有些怀念起纪明姝拐弯抹角的玩笑来。 庆幸的是纪明途一视同仁地刻薄所有人,偶尔几次明珠去他公司等他下班,因为公司是中外合资,几次隔着休息室的门撞见他训斥下属,导致明珠时而勉强听得懂,时而又只能悄悄推开一条缝隙,从外国友人的扭曲面孔中判断纪明途用宛桾嘴里所谓“英伦牛津腔调”话语的刻毒程度。 可是话说回来,明珠小姐拿乔一下,还是想要获得一点点男朋友的偏袒。 虽然他们已经约会半个月,却依旧身份定位模糊。 明珠嚼着波波布丁,望向街道旁玉兰树枝桠上的小花骨朵,有些惆怅。 “我们兰城小珠今天这么哀怨,难道纪明途同志不够给力?不应该吧,不都说外国人身体素质很棒来着.....” 友人们悉数落座,宋乐怡搡了搡明珠,调戏完只见对面的徐颖扑过来捂住她:“要死啦,你以为还在国外......” 宛桾出手调停,明珠又吸了一口奶茶缓缓开口:“你们说,怎么判断你和一个人真正在一起了呢?” “你和纪明途约会这么多次难道还不算恋爱?”徐颖阖上菜单率先开口,“不是说‘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么。” 宋乐怡翻了一个白眼:“照你这么说,流氓罪还在,我和小珠应该被拖出去即刻枪毙。” “你之前交往过的男朋友们呢,当时你是怎么和他们在一起的呢?” 明珠蹙起眉:“以前都是他们来认识我约我吃饭,但也仅限于此了,我好像没表示过,可能当时并没有很想要恋爱吧......” “不如你旁敲侧击看看他到底什么态度?”宛桾拿着小匙搅拌着花茶,“最近你们约会的时候问一问。” “唔,今晚我们约好一起看电视来着。” “看电视?为什么不是电影?” “《西游记》还是电视剧比较完整吧。” 话音刚落,三人一齐噤声,宛桾相对沉稳,重复一遍:“你们每天约会就在看《西游记》?” “也就最近两天才开始的,他要投资古风影视基地,我顶多是舍命陪做市场调研。”明珠做回忆状,“昨天刚好看到黑熊精偷袈裟。” “诶诶,那不是快到三打白骨精了?当年全集播出是高二那会儿吧......哦呦,我最喜欢那个女儿国国王......” “还记得老李为了元旦晚会在年纪大会表演让我们排演话剧那次?诶呦,我和乐怡为了谁当玉面狐狸扯头花,结果被那泼猴玩上性转版玉面狐狸了,得,宛桾做铁扇公主,老娘成了牛魔王......” 话题瞬间跑偏,明珠的烦闷一扫而空,与她们一齐回忆高中趣事,课后她们就会凑到一块儿讨论前一晚的电视剧内容,评价《西游记》里的各路女妖精。 有喜欢玉兔精的妖媚也有喜欢铁扇公主的飒爽,更多的人喜欢女儿国国王的美丽,明珠回想自己从前最喜欢的不是那些漂亮妖精也不是降妖除魔的孙大圣。 明珠喜欢八戒,好吃好睡,出事了有大师兄担着,平常有能干的沙僧殿后,即使不小心被妖怪绑了去永远能被第一时间得救。 但她可不能说出口,兰城一枝花最想在西游记里做一只猪?虽然活得很惬意,但十五岁的少女终归脸皮薄,转轮盘转到她,她也只得回答“我,我最想做西游记里的那只.....蛛精。” 奶茶见底的时候,纪明途正好驱车前来,明珠付过钱和三人告别后钻入车内。 线型华丽优美的昂贵轿车滑入夜幕,宋乐怡一边感叹着纪明途的外形优越,一边恨铁不成钢着明珠的矫情心思:“有这等绝色还管什么名不名分,先睡服了再说!” 徐颖捂住耳朵念经,宛桾失笑招来服务员结账。 “纪明姝也是,有这样一个伦敦户口混血基因的哥哥,几乎没见她提起过几回,这么藏着掖着太不厚道。”宋乐怡裹上围巾,抬手拦车,“兄妹俩也是奇怪,早前一个在伦敦一个在兰城,现在伦敦的回了兰城,兰城的又上赶着去伦敦,什么错位关系!” 宛桾笑着拉开车门,把车先让给了徐颖。 “也许,人家本就志不在呢。” ——— 好安静 我们可以永远有话说咩bb们 六 “娘子可是嫌我来得太晚了......” 电流的微弱滋响回荡在客厅,明珠蜷缩在沙发一隅偷瞄去倒水的男人。 纪明途换上了居家服,刘海没了发胶固定,散开顺毛垂落,威压感消逝了大半,白衣白裤站在那俊逸出尘,不经意抬眼看过来,明珠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和电视中八戒站立在高翠兰阁楼门外一样手足无措 左侧陷落,明珠集中精神把注意力放回电视剧上,只是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先前茶话会上宛桾她们几个的话语。 此时剧中上演菩萨捉弄师徒三人的场景,明珠忍不住小声嘟囔:“我是不相信一个法力无边的菩萨管不住自己的坐骑,平常吃斋念佛耳濡目染的黑熊精怎么一下凡就不顾佛法了呢?” 纪明途没接话,倾身斟了一杯雪莉,靠回沙发:“其实七岁前,我在兰城上的学也算看过原着,但就电视剧而言,这里面塑造的不管是妖怪还是菩萨,都像个凡人。 “而作为一个人,就会有劣根性,无法改变。 “里面所有人物都有自己的私心,就说主角三人吧,唐僧看似大爱实则懦弱,孙悟空没了紧箍咒依旧会我行我素魔性难除,沙僧老实过头便是毫无主见,你已看过一遍,能说出他让你记忆深刻的壮举么?” 明珠有些语塞,她想反驳一句,可是脑子里翻来覆去地也找不出反驳的点来,突然转过头凑上前:“你说了这么多,那八戒呢?” 雪莉特有的清香萦绕在纪明途周身,随着明珠突然的距离拉近他不曾挪动身子,只是眼睛依旧盯住屏幕。 “如果佛法也有七宗罪,他应该立马下十八层地狱。” 男人声音毫无波澜,饮酒过后在宽敞的客厅里听着格外凛冽,明珠忍不住打一个寒颤,退回沙发角落:“看来他很不讨你喜欢。” “他似乎并不在乎别人的喜欢,甚至可以算得上最自私的角色之一了。”纪明途语调散漫,“可也是这样自私、贪婪、懒惰的一只猪,为了讨高小姐的喜欢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 窗外黑夜降临,整个内室只有玄关处一盏暖光,明珠再次侧过脸,电视机发出的蓝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刀刻般的五官在光照下如雕塑般,俊美神圣。 “如果让你选择做里面的一个角色,你也会做猪八戒么?” 纪明途放下酒杯,终于看向明珠,后者抱膝侧坐,脑袋靠在右手臂弯里,卷曲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遮住了大半的脸,只留下一只漂亮的眼睛,内含的期待快要漫出来。 “不,我选择做高翠兰。 “哪怕没有紧箍咒,完全心甘情愿地讨一个人的欢心,生生剔除了劣根性,八戒对高小姐的感情就像一个隐晦的告白。” 纪明途的头配合她的姿势微微低下,拨开她半遮的发,不可避免触碰到的指尖像在拨弄她的心帘。 “‘我将违背我的天性来爱你’。” 眼前的男人像是戏中最深情的书生,可又是戏外冷静自持的分析师,念出一个他所得的再正常不过的结论。 明珠呆愣着,那一瞬间仿佛所有感官失灵:“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就想做八戒。” “我知道。”纪明途直起身子,手指在膝头敲点着,“毕竟是你的同类,这是磁场相互吸引作用......” 啪嗒一声响起,或许是遥控板被碰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或许也是旖旎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导致明珠心碎的声音,她一个起身扑倒了重心不稳的纪明途,好在沙发足够宽大,明珠挣扎着支起身子坐在身下人的胯上。 “讨厌,老是说我是猪!” 纪明途缓了缓背部肌肉,身上的人其实没什么重量,此刻撅着嘴气鼓鼓地看着他。 “我只是叫你而已,不是么?小珠。” “啊啊啊啊,不许这么喊我!”谁知道是小珠还是小猪。 “为什么,难道我连你的名字也不能喊了么?” “只有你不许喊!” 闹了一会儿,明珠轻喘着拨开遮住视线的发丝,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面无表情的男人:“其实八戒对高翠兰那么好,也是因为她对八戒很好啊。” 纪明途垂着眼皮,哼哼两声算作回应。 明珠较劲,凑上去试图和他对视:“你看,高翠兰洗衣饭端茶倒水完全是大大的贤妻良母啊,我如果是八戒也掏心掏肺地对她。” “不用假设你本来就是。”纪明途不堪其扰地躲避着,索性抓住她两只腕子不让她作乱,“突然暴露自己是一只猪的事实,高小姐被吓到再正常不过。” 双手被他拉下置于腰处,明珠被禁锢地无法动弹,嘴巴依旧努力寻求答案:“所以,即便知道是这样的猪,你还愿意做高翠兰。” 哪怕暴露出真实的面孔,还是会爱着猪八戒的高小姐。 纪明途一只手做捆猪绳,另一只手捏了捏鼻梁,明珠眨巴眼睛等待着,在昏暗的室内他只要抬眸就能对上晶亮的眼。 “目前看来,我还是选择她吧。” ——— 纪狗:小猪 小珠(不明所以):诶~ 七 情人节纪明途送了明珠一对耳钉,粉色的钻石折射的光彩照亮昏暗暧昧的餐厅一隅。 距离上一次约会结束,纪明途一头扎进工作中,印象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九天前。 明珠挽了一个低髻,露出两只耳朵,耳垂的两抹淡粉在鬓发晃动间时隐时现。 她摁响了纪明途高档公寓的门铃。 门从里推开,来人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中的电话,优雅流利的英语随着他抬腿上二楼的步伐消失在拐角。 明珠从善如流地换好了拖鞋,橘粉色的毛绒拖成了这方入目皆是黑白灰空间的割裂所在。 茶几上放了果盘,只有一个品种,沙糖桔。 想到昨晚外公逼着高鸿高辉他们消灭各路年货,明珠不由自主代入纪明途剥橘子的模样,突然笑开。 沙发上是翻阅痕迹明显的晨报,倒扣在珊瑚绒坐垫上。 明珠拿起它们走到电视机柜边专门用来累积旧报纸的地方,对半迭好置于昨天的时经财报之上,又觉得太高怕倒塌,遂挪开了半臂高的量另起一摞。 站起身的一瞬间,忽然发现报纸后面整齐地堆放着一排大小不一的盒子。 侧边的窗户洒下最后一丝夕阳的暖光洒在最上面的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铜质盒子,配套的顶盖半阖。 盒子里的东西最上层是一张照片。 明珠不由自主联想到潘多拉魔盒,明明清楚地记得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可她还是毅然把盖子彻底挪开。 照片里的主人公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这是高一运动会时候拍的,照片里其实不止她一个人,还有纪明姝、宛桾她们几个,印象里是宋乐怡用她爸爸从美国带给她的拍立得,运动会带到学校四处给她们拍照。 明珠看着十五六岁的她们穿着碎花裙笑地一派天真,只有最边上的纪明姝扬着下巴,眼眸微眯。 她很好奇纪明途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探头再往盒子里看去,下面是一些信,大多都是英文,心里猜测是兄妹俩的信件往来。 说起来,她和纪明姝认识的要比宛桾她们更早,毕竟她俩初中就已经同班。 明珠看着照片里被淡蓝色画笔圈起的自己,陷入沉思。 手腕轻转发现背后竟然还有中文书写的一行字。 她就是沉明珠。 电光火石间,明珠想起那支不欢而散的圆舞曲后纪明途说的那句话。 “见过你沉明珠还记不得,那才是不正常。” 明珠咬着唇瓣,她不敢居功美貌到了那等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步,毕竟她和纪明途此前从未见过面,可是看着手里的照片,明珠又迟疑了。 高家和她同辈的人本就不多,明珠在海城出生,来到兰城这个大家族里来往相见的几乎是清一色男丁,父母走后长兄如父,高辉只知道她已小学毕业,也不管两地的学制不同,转头就安排她去了初一。 来兰城后她就一直是班级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过分美丽的少女总是很难交到知心朋友,她得到他们平日里前呼后拥的赞美,可是她还是一个人吃饭打水上厕所,而班里另一个独来独往的女生就是纪明姝。 慢热的人与人交往是在温水煮青蛙,时间久了明珠终于拥有了自己的饭搭子,从前她是在假装习惯,可纪明姝似乎是真正享受独处。 同样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只看得见高瘦锋利的姿态,一如课间休息时明珠周围总是最喧闹所在而投来的眼神,厌烦嘲讽。 她作为兰城千金圈子的“插班生”,总是自然而然地与大多数人一个阵营,纪明姝总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无法融入任何一个团体,准确来说,她以一己之力孤立她们所有人。 明珠扪心自问其实没有真正把纪明姝当作罪大恶极的敌人,只是她的眼神姿态实在容易让明珠破防,更加确定自己在那些华丽的英文字母里拼凑出来的形象大概不会太美妙。 想到一种可能,吓得明珠把照片丢回盒子,伪装成从没被碰过的样子,呼吸局促地摸索回沙发坐定。 又过了许久,纪明途才下楼,在客厅找到了明珠。 他没想到一个电话会议硬生生拖到了现在,早就超出了餐厅预订的时间。 伦敦那个家里的女人们素来不耐烦等待,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总会在致歉后拿着等待很久这个说辞作为筹码,来向他博弈后续的情感或是金钱的补偿。 显然,客厅里的那个在某些方面也喜欢戳人心窝子。 心里在思考着怎么安抚,走近一看茶几上多了一座用沙糖橘皮堆成的小山,始作俑者察觉到他的到来,转过脸呆呆地看着他。 纪明途挑眉:“你这是在帮我打扫我家的年货?” 明珠面上飞霞,支支吾吾:“诶呀,一时没注意......怎么办,我再下楼给你买两斤?” “不必了,本来打算送给明天来打扫的阿姨的。”纪明途拉住明珠的胳膊,重新把人摁回沙发上坐着,自己走到壁橱前挑选了一支雪莉。 明珠拿着餐巾纸把橘子皮扫进垃圾桶,脸上的热度渐有消退趋势。 一想到纪明途暗恋她那么多年就莫名紧张起来,本来只是想吃一颗橘子缓和一下,没想到越吃越停不下来。 牙齿都有些酸软了,看了看自己手指,微微泛黄,抬头再看迈着长腿而来的男人,心里慌慌的。 “你饿不饿啊,不是说还预定了餐厅么......” “你确定你还吃得下东西?”纪明途坐下后递上一杯温水,“我无所谓,进食对我来说就像开会,不得不做的事项。” 明珠揉了揉肚子,闻言看向他:“如果吃饭对你来说难道是件苦差事,那你去约会岂不难熬?” “别人或许是,但能和小猪小姐共进晚餐怎么能说煎熬呢?”纪明途看向她,工作完难得放松的语气,“有个词怎么说的,秀色可餐?” 男人像一只餮足的狮子,优雅从容地与她调笑。 明珠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升温,想到自己的照片,脑子里浆糊四飞,不自觉扬高了声音回答道:“你别瞎说八道!” 纪明途喝了口酒:“低食欲是事实怎么算胡说呢.....难道你要听我说‘看着你我吃不下饭’么?” “你敢!你真这么想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 明珠气鼓鼓地看着他放下酒杯,好整以暇地一只手搭在靠背上,像是把她圈起来,面容依旧硬朗,可是他们离得近,近到明珠清晰感受到眼角寒冰融化成一汪春泉,里面倒映着一颗小小的明珠。 我就,就让你的暗恋再延迟一会儿才被我接受。 明珠在心里悄悄地说。 好奇怪,从来没有暗恋经历的她仿佛一瞬间感同身受起来。 既然都说暗恋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纪明途的嘴巴实在太坏,就惩罚他多吃一天暗恋的苦好啦。 “我就把你家所有东西都吃光光。” 纪明途期间看着她神情变换,生动地不知道在上演什么大戏,结果就等来这一句“惩罚”,冷情冷感这么多年也失笑:“看来兰城人都也不必请家政,养你便足够。“ “那不行,我只把你的东西吃光,怎么好意思去霍霍别人。” 后知后觉自己就这么又上套,明珠有些羞恼,看着男人嘴角笑意更盛,终是倒回椅背。 反正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今日勉强让他沾点口舌甜头又何妨? “明日我要飞一趟纽约,你若真要扫荡我家冰箱也不拦你。” 纪明途自然感觉到了身边人从他下楼开始就不对劲,但想到自家小妹有时的变扭便打消了套话的念头。 会说会笑,没有他以为的严重。 “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么?” 明珠抿唇思考,轻轻摇了摇头:“暂时想不到,可以先寄存吗?” 纪明途仰头饮尽最后一滴酒,喉头滚动:“过期不候。” 语气依旧傲慢淡漠,明珠盯住黑色半高领的紧身衣勾勒出喷涌着蓬勃性感的身躯,打算再延迟一天搭理他。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恶劣的惩罚了。 ——— 小珠:变态 我才14岁你就。。。 纪狗:脸蛋粉粉 裙子粉粉 小妹何必和一只小猪计较 一个美丽的小误会 (本来想分成两章 截来截去都不知道从哪里拦腰砍orz 爆肝放送 八 明珠践行着不主动搭理纪明途的打算。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她的一颗心一直被手机牵着走。 起初还能安慰自己飞机上通讯不便,可一直到第二天,收件箱里还是没有等到她想要看到的名字时,明珠有些烦躁了,埋进被子里翻滚几圈后,决定出门转移注意力。 用过晚饭,明珠系上呢大衣的腰带,拎包打开大门。 关上大门的一瞬间,客厅里的古董钟刚刚敲完第七下。 明珠到朱楼的时候,宛桾已经订好了包间,甚至还点了她最喜欢的芡实糕。 一坐下明珠立马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眯起眼,像一只狡黠的小猫,幸福地尾巴翘起来。 宛桾见她不似电话里那般如乌云笼罩般低落模样,一边递给她纸巾一边玩笑:“看来芡实糕快纪明途一步在夺取明珠注意力的这一分钟的胜利。” 说话间,宋乐怡风风火火地进来:“小珠!快快,细说你和纪明途的事情!什么照片什么暗恋的,一字不许落!” 明珠被她扬声器般抖落她的少女心事突然一噎:“咳咳,要死啦!” 宋乐怡不觉有他继续追问:“怎嘛,他还没落地啊?两百年前老贵族们划船这会儿都该登陆见到印第安人了。” “现在这个点怕是还在睡梦中。”明珠喝了一口水,抬手看了一眼表,七点三十三分。 “不过他的特助说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飞海城。” 昨天两人听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明珠最近的发展情况,事无巨细到从两个人第一次对话到“你做猪八戒我做高翠兰”,用明珠的原话说这一段是定情证据。 显然明珠小姐煲电话粥的初衷是为了抒发对纪明途断联的不满,可是说着说着总是偏离论题,粉红泡泡顺着电流漫溢过来。 “我昨天听完就在想一个问题。”宋乐怡做回忆状,面容扭曲,“像纪明途这种人也会玩暗恋?” 纪明途无疑长了一张性感的脸,可常年通感缺失的冰冷神情又只能把气质归到了禁欲自持的范围,和神明一样只可远观。 神是因为对世人的爱而让人不忍亵渎,后者明显更因为自身威压让人主动退避,如果说性欲、爱欲、死欲在某些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那纪明途则是把一半性欲转化成了别人见之畏惧的死欲——比如替他工作的精英们。 之于明珠,难道是另一半性欲无处安放才添到爱欲里么? “难说。”宛桾挑眉,发现明珠突然沉默,试探的话语在舌尖绕了一个圈,“你在害怕什么,明珠?” 被点名的明珠回过神,粉黛未施的小脸吐露着茫然的雾气。 “像他这样的男人,我怕一旦爱来得太轻易,就会滥情。” 包间里瞬间安静,宋乐怡环住明珠的肩膀拍了拍,像在活跃气氛语气异常肯定确切。 “可是他爱上的是明珠啊,谁会爱着明珠后还注意到别人呢?” 明珠眼角有点湿润,自认为是个心大忘性也大的姑娘,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多愁善感些,等到一觉醒来,高鸿他们几个逗乐耍趣又她立刻把愁绪抛之脑后,也一直很庆幸她能有这些朋友。 宛桾开口道:“别寄期望于永远,因为永远的时间是可以被测算的,从说出口开始到反悔,就那么久。” 手肘边的手机亮了了一下,明珠下意识低头看去,把她一整颗心揉圆捏扁了两天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因为调了静音,这已经是第二条消息。 “谁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你只需要确定在这一秒他是爱着你的,这就足够。”宛桾的脸素白如春水,氤氲在茶盏升腾起的水雾后。 她察觉到此刻明珠翻滚的情绪,勾起唇角:“他来找你了。” “他给我发短信了。”明珠胡乱点点头,站起身,“但是我想亲口告诉他。” 这话说地含糊,宋乐怡有些懵懂,只是侧过身让开一条道,看着明珠走出包间。 明珠只觉得这两天里她的赌气十分没有意义,明明过分想念却被自己憋回肚子,到头来只是看到他的一条短信所有努力前功尽弃,既然如此,何苦气了自己两天。 手机在掌心发烫,嘟嘟的电流声太过漫长,明珠紧抿双唇,看着因为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的一串数字,来回按键看着那两条短信,反反复复。 ——20:12我已经在世贸中心,会议前半小时可以自由支配。 ——20:15打算什么时候兑现寄存的心愿。 前台的收音机转播着新闻,冰冷的机械女声,熟悉的扼制感重新覆上她的脖颈。 “纽约时间二月二十六日八点四十分,纽约世贸中心地下停车场发生巨大爆炸,整个大楼的动力系统全部切断,许多人被困其中......” 明珠脑内一片轰鸣,许多声音交杂叫嚣着,表达着同一个主题——她现在只想马上见到纪明途。 坐在出租车内,明珠握着手机,收件箱的两条讯息,仿佛要把他们盯出一个洞,左右键不停转换。 明珠亲身体会到“死亡”这个概念的时候,她将将九岁半。 她在海城生活到五年级毕业,假期里会回兰城探望外祖。 小学毕业那年,国道上一辆逆行的货车加速冲向了前来接她回家的父母。 最后,她不仅在兰城度过了暑假,如今掰着指头数,这颗沪上遗珠竟然已经寄居了十二个春夏。 诚然外祖家这些年对她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可一到家庭聚餐,高辉高鸿和大伯娘二伯娘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明珠便显得形单影只起来,可是教养又不允许她的难过表现出来,那样太扫兴。 孤女这个身份在最初一段时间让明珠获得高家上下同情的眼神,大伯母会把所有好菜摆到她的面前,二伯母会轻轻摸着她的头让她要什么就尽管开口,可是一转头看见的是几个兄弟姊妹眼巴巴地瞧着她面前的菜肴。 然后明珠轻轻摇摇头,说自己已经吃饱。 明珠亲外祖母在生完她的妈妈后落下病根没多久去世,如今的高太太是外祖续弦,虽然没再生养,倒也对他们疼爱有加,只是老辈子思无法转变,终归对她的几个兄弟更上心。 这种忽视是无形的,她无处伸冤,外人看来她还有什么不知足呢?穿最新式的洋装,接收别人这辈子或许都无法触碰到的思想,高家倾注的心血与光芒齐聚在兰城最美丽的明珠上。 谁还会相信她在家却是连一只鸡腿都要斟酌半天是否伸筷呢? 电话又一次被转入语音信箱,这一次明珠忍不住流了泪。 “纪明途,我的心愿还不算过期,我想好我要的礼物了.....” ——— 小珠念经:不主动就是不喜欢 不联系就是不喜欢 九 孔融让梨获得了美名,明珠让了这么多个鸡腿终是换来了莲桥军用机场的紧急调用。 高辉赶来的时候,明珠一颗脑袋埋在围巾里,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琼鼻微红,他摸了摸她的头。 “希望这次我们明珠不用一个人在纽约街头游荡了。 明珠诧异地看了高辉一眼,这个亦父亦兄的男人,原来她的小聪明小伎俩永远瞒不过他。 在高辉的叮嘱声中明珠登上飞机,关闭舱门前,明珠又红了眼。 抵达肯尼迪机场时,明珠已是饥肠辘辘。 飞行员告知她高鸿传来的消息,爆炸发生时纪明途已抵达双子塔的九十八楼,救援天台离得近,直升机救援成功的人很快将他们带走,现下在离世贸中心最近的医院。 航站楼里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们挥舞着信用卡换取一张离开的机票。 明珠艰难地在人海中逆行,好不容易走出航站楼,抬手拦了了一辆出租,报上医院地址。 曼哈顿许多街区被封锁,车水马龙间堵塞严重。 明珠恍然发现自己忘记在机场兑换美元,懊恼地翻找自己的手提包,然后在钱包内看到了那张二十美元。 “hospital”的字样映入眼帘,明珠最后看了纸币上的四道折痕一眼,忍痛递给了司机。 接过找零后明珠冲进医院大堂,急诊室已是人满为患,血腥扑鼻,入目皆是伤员。 导诊台围了一圈人,明珠挤进去,用不甚熟练的英语询问,护士只给她一句“这里全部都是世贸中心过来的伤者,根本登记不过来。” 明珠眼神黯淡,片刻后又安慰自己只有特别严重的才会被登记,她没找到纪明途的名字说明他伤得不重。 胡思乱想间,喑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沉明珠?” 这一刻,明珠从来没觉得被连名带姓地点名也会让她感觉到幸福,她迅速转身,看到了整整四天不曾见到的面孔。 纪明途尚没看清脸,就见一团黑影扑到他怀里,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衣领,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她哭得天崩地裂。 “明明我才成功逃离死亡,你哭得这么伤心以为下一秒才是末日。” 明珠听着头顶男人调侃的语调响起,稍微松开一些抬头去看他。 无瑕的脸庞依旧是极致俊美,没穿西装外套,袖子挽起露出劲壮的小臂,全身上下只有散乱的头发昭示着经历了一场慌乱。 纪明途看着终于舍得把头退出来的人,莹白的眼皮变成艳丽的粉红,发丝混合着残留的泪痕粘在脸颊上。 距离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一天半,他们等待救援时谢峰出了些意外,如今还在昏迷,同样出现意外的还有他的手机,于是林特助成了他的临时通讯工具。 本以为她会和大部分人一样,选择曲线救国联系林特助,他这一天半里数不清接了多少个电话,甚至连只是参加过同一个饭局但他压根对不上名字和长相的人都来慰问了。 恍惚间,发现迟迟不见那个人的来电,他靠坐在医院的墙壁挂断不知道哪个品牌连锁大亨的电话。 一个正常人经历连续的暴乱、贪欲后,应该是后怕,可纪明途素来冷感,程序般应对他生命中的所有。 深夜终于得逞一回,给他笼罩上一层疲倦与失意。 直到十分钟前,林特助带来了他的手机残骸还有一个消息。 沿着住院病房外七拐八绕的走廊,终于在导诊台看到了那个娇小纤细的身影。 后来纪明途在最痛苦的那一年回忆起这一眼,他终于理解了什么是劫后余生,可同时也忽略了有个声音宣判了他的在劫难逃。 * 明珠给手机充上电后,发现了病床边一堆黑色碎片。 林特助轻声解释了前因后果,原来是纪明途把几位达成合作概率大的董事送上第一批直升机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冲上前要把谢峰拉下来,纪明途毫不犹疑地把手机砸了出去。 那人不肯罢休,气得谢峰与之扭打在了一处,被拉开后,晕血加恐高的谢三少爷成功晕倒在纪明途裤腿边。 纪明途从外面推门进来,吩咐林特助去办理明日返回的机票。 病房此时只剩下三人。 纪明途在她身边坐下,查看重新录入的联系人,把手机递给明珠:“输一下你的号码。” 明珠接过按键,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惋惜模样:“换了新手机不是旧手机里的短信语音都不见了。” “通讯工具发展到今天,这点不该已经是基本常识?”纪明途接过手机,在那串数字前输入备注。 明珠偷偷觑着纪明途给她备注什么,看到明晃晃的大名出现的时候忍不住一酸。 “好冷漠的三个字。” 纪明途手指一顿:“我原以为明珠小姐对于自己名字寓意是十分满意的。”晚宴门外无人的连廊,仰着脖子介绍自己作为掌上明珠的骄矜。 “那你想叫什么?” 明珠噎了一下,什么嘛,明知故问! 娇横地撇了他一眼,赌气开口:“我原以为凭咱俩的关系你多少愿意叫我诸如‘全世界最美丽可爱的明珠小姐’的爱称。” 纪明途凝眉作思索状:“除非是作为宠物,不然棚里那些养殖的一般只有编号,没有爱称。” 明珠气极,漂亮的桃花眼瞪地溜圆:“纪明途!你讨厌!” “我又讨厌了?”纪明途哼笑两声,两指捏着机身抵在大腿上转弄。 明珠气鼓鼓地背过身去第一百零八次决定再也不要理旁边这个人,纪明途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 “想改就自己改吧。” 看着递过来的手机,明珠迟疑接过,然后挪动指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原来的名字。 “既然觉得原来的备注冷漠,不如叫炭烤小猪,保证火热。” 明珠认真地打字,并不搭理纪明途的‘好心’建议。 纪明途本以为是玩笑,看着备注空格真的被“全世界最美丽可爱的明珠小姐”几个字填满,额角抽了抽。 “我没有质疑这句备注的真实度的意思......要知道来电显示最多只有前三个字。” 可是,她就要这个效果啊。 明珠轻哼两声不置可否,脑海里忍不住幻想,他接到她的来电时屏幕会闪烁着“全世界”三个字。 不管是否显示完整,哪个结果她都满意。 纪明途没得到回应也不再深究,从善如流地收起手机。 “你一开始突然提起什么短信和语音,是之前给我发了什么我没看到么?” 明珠一瞬间怔愣住,而后垂下眼:“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看到你的短信后想打电话让你实现我的心愿来着。” 看到自己当时那般汹涌的情感汇聚成的话语倾诉给这部已变成废铁的手机时,心情就像那张二十美元被她递给司机时,心里隐隐不安。 是不是她以为她能得到的东西实际上根本不会属于她。 纪明途也不自觉愣了一下,心底那抹难以察觉的期待转瞬即逝,看着身边姿态扭捏起来的女人,又些许不甘心地确认:“难为明珠小姐飘洋过海来督促我履约。” 明珠开始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再回想一次自己留言时候那种慌乱的心情,如果她是个冲动一点的性子,估计那会儿连“我真的好爱你我不可以没有你”这种话都要说给他听。 如今纪明途又提起这件事可他的话听在耳朵里又有些不对劲,明珠下意识就要否认,眼珠一转突然凑近他。 “那你说话算话吗?这种属于不可抗力,你不许再讲过期不候那一套。” “真是十足没良心的小猪小姐。”纪明途狠狠闭了一下眼,“说吧,你的心愿。” 明珠试图错开眼来坚定自己的信念,毕竟同样的话隔着屏幕和当面说还是有区别的,但宛桾说过的话又一遍遍点醒了她。 既然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那么就把每一天都当作末日来爱。 “在电话里,我确实表达了让你来履行约定的要求,那个心愿在我去机场的路上就已经想好。 “我给你的最后一条留言是,我希望你务必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 纪明途只觉浑身过电般僵了一下,机械地转过头对上明珠含笑的眼,明媚笑意从嘴角泄出,轻软的话语像羽毛抚过心弦。 “不过这个心愿你已经帮我实现啦......既然你又问了我,那我再贪心一些。” “我要你以后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所以你说错啦,你才是真小气的小猪。 ——— 说猪谁是猪 本文私设多 真假混杂 比如这个世贸爆炸其实是在93年2.26的12点多 减去时差沿海东部这边城市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有门禁的小珠是没法在凌晨的街头晃荡就改早爆炸了 还有一些制度也是中西混用 十 在纽约的最后一天,明珠拿着纪明途的信用卡兑换了一百美元。 从银行出来后,华尔街上的游客络绎不绝,她站在台阶之上,看见了站在铜牛后侧方的纪明途。 明珠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拉了拉他风衣口袋。 纪明途微微侧头,下意识把插在口袋的手抽出来牵住了明珠,身后一道尖锐阴柔的声音响起。 “Well well well,look who’s here......we little bastard and his chick.(看看我遇到了谁?小杂种和他的小情人。) “做了美国人的走狗确实要比伦敦在爷爷眼皮子底下自由。”纪明途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语气凉薄,“你现在已经自控力低下到早上九点就开始嗑药了,Andrew?” 明珠看看纪明途又看看对面笑地暧昧的男人,两人交谈语速太快以至于明珠听得吃力,但能肯定的是,纪明途并不待见他。 被唤作Andrew的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明珠,上前牵起明珠垂落的手低头一吻:“mon lapin(小兔子),你叫什么名字?” 嘴唇与皮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像是被蛇吻过,冰凉阴险,不等她抽回手,纪明途伸手拉开她,拦在他们中间。 “管好你自己,现在可不是在伦敦的家里,挤出两滴眼泪就哄得你妈妈向外祖父求情。” Andrew散漫的神情一敛,下一秒笑地更荡漾:“我不过去了一趟慕尼黑,回来才知道你就这么退出了欧洲产业的争夺,是真如他们所说你是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你又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嗯? “mon lapin,你觉得呢?” 虽然明珠不知道他用什么称呼她,但是她大致听懂了其他的意思,不作他想立马认下。 “他要找的人就是我,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捏了捏纪明途虎口,发现他手握成拳,微微颤抖。 按住蠢蠢欲动的拳头,擦肩而过之际,Andrew幽幽开口。 “We are all believers in lies.(我们都是谎言的信徒)” 吞下一颗错误的禁果,长出一根带着荆棘的肋骨,真相揭开时,心要出来,就准备先被扎得遍体鳞伤。 明珠听不懂他的话中有话,只当他故弄玄虚,走出几步后悄悄回头看,那里早没有Andrew的身影,再看身边的纪明途,紧抿着唇看不出情绪:“他是你在伦敦的家人么?” 听到“家人”二字,纪明途冷笑:“今日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对他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捂住耳朵迅速远离。” 明珠鲜少见他情绪有如此起伏,心里在“讨厌那人的口无遮拦”和“被出卖了他暗恋的羞恼”中左右摇摆,最后选择了后者,不然如何解释他在她说“自己就是他在找的人”时神情那样不对劲。 为了缓和气氛,明珠岔开了话题:“他们说,华尔街的人忙到地上有钱都不会拣,我先前去不是兑了一百美元?你陪我看看这次灵不灵吧。” 纪明途沉默,被带到她所说的丢钱地,微微低头,看到一个乌黑的脑袋在身前旋转,嘴里嘟囔着“咦,这次怎么没有了”。 “灵不灵?你当许愿?”纪明途语气不善。 又找了片刻,纪明途突然拽住她胳膊往路口走去:“或许你下次选择撒钱的地方该在商店而不是银行门口。” 明珠撇撇嘴,一边被他拉走,一边不甘心地回头试图再验证一下她这两年的信念。 直到坐上飞机,空乘甜美温柔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明珠恍然她的二次纽约行也结束了,和第一次相比,似乎一样的匆忙,但也确实做到了如高鸿所言,不再孤单一人游荡在那座小岛。 明珠拉开一半的挡板,身边传来动静吓得她以为是天光过亮惹恼了那人,又迅速把挡板拉上。 “我见过不小心丢钱的人,但没见过主动丢钱还要闷闷不乐的人。” 明珠支着下巴,张了张嘴又抿上,懒地回应。 她哪有一直闷闷不乐,明明脑海里早就开始做旅途结束的心情总结,可他还揪着一个过场不放,真是小心眼的男人,活该暗恋!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卷纸,明珠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纪明途。 “你要是真的听信了这种谣言,我也不敢保证能捡到第二次。”纪明途把钱塞进她手里,“要不要检查一下是不是你‘丢’的那张?” 折了两折的一百美元徐徐展开,其中一道折痕横穿富兰克林的脸,斜眼看去有点畸变的可笑。 她为了见他,花掉了在那个深秋失而复得的二十美元,在这个暮春时节,他拿着四道折痕刻意的一百美元递给她。 “你还不如向我许愿,我保证不会携款潜逃。” 明珠呆呆地盯着手里的纸钞沉默不语,良久后抬起脸,眼角弯弯。 “纪明途,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张。” 夜幕降临,机舱内大多数旅客带着眼罩裹了毯子休息。 明珠没有入睡,睁着眼凑近纪明途,下巴距离那副肩膀只有一个拳头的大小,伸出手指在空中描摹着他的五官。 她没有拆穿他,配合地演完纪明途对沉明珠的信念保卫战。 收回手,明珠拿出那张一百美元,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钱包,四张二十美元整齐排列的夹层里。 ——— 以为她把取了的一张100拿去“做实验”的纪狗自掏腰包 实则取了五张20丢了一张的小猪:怒赚80刀! (为了能在这礼拜就让明珠吃上肉 决定晚上加菜 十一(微h) 有人曾经调侃明珠或许是他们之中最早结婚的人,却在暮冬时节见证了钟家长女先一步的订婚时刻。 然后同样的一批人在初秋参加了明珠和纪明途的婚礼,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一语成箴。 如果说钟家已是兰城名流,那高家与纪家的联合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仪在圣坛前引领着新人宣读着永不变心的誓言,明珠的思绪却飘到了那个静谧的夜晚,幽幽的蓝光笼罩在他们身上,鬼使神差地,明珠脱口而出。 “我愿意违背天性和你在一起。” 司仪愣了一下,台下观礼宾客也都鸦雀无声,明珠看着眼前男人从善如流地从花童手里拿过戒指,主导了小插曲后的一切流程。 冰凉的触感覆上唇瓣时,明珠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欢呼与祝福,心里才隐约有些沉小姐到沉太太转变的实感。 稍纵即逝的一个吻,明珠被伴郎伴娘们簇拥着下台,流光溢彩间,所有人的视线汇聚在这位美丽的新娘身上,他们视线中的所有情绪揉圆成珍珠镶嵌在她的耳垂,化为温润的光点。 明珠换上月白旗袍挽着纪明途的胳膊敬酒,几桌下来她的面颊早已染上一抹胭脂色,直到在酒店外站在送客的冷风吹拂,维持着她迷蒙边缘的思绪。 高家纪家聚在一起说着话,明珠注意到一向活跃搞怪的高鸿此时反常地站在人群外默不作声,红着眼巴巴瞧着他俩。 几个表兄弟里,她也只和高鸿年纪相近故而也最亲密,走到他身边玩笑道:“小嘴又可以挂油瓶咯,是不是期中考出成绩又要开家长会了?” “大喜的日子怎么净说些让人想死的话......”高鸿抿嘴,觑了明珠一眼,突然扭捏,“你都不住在家里了,谁来给我签字。” 明珠忍笑,见小孩眼角泛红强撑着自尊嘴硬的样子也不好放肆嘲笑:“可是半山别墅和高宅出门左拐只隔了两个红绿灯诶......” 抚了抚少年的肩膀:“说起来新家离你学校还更近你放学可以来陪我吃饭呀。” 语毕,高鸿脸上色彩有如失控的信号灯红绿掺杂变化:“哼哼,也是,姊姊从来都是和家里人住,上了大学也没住宿过,纪家倒是人多,可惜姐夫和你搬出去独住,如今要开始习惯独守空房咯。” 明珠愣了片刻,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身边人流涌动,明珠来不及深思便投入到新一轮的推拉恭贺中去。、 等把所有宾客送走后已是夜半,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时,纪明途半阖着眼靠在床头,电视里播放着一部上世纪的好莱坞爱情电影。 明珠放下浴巾,掀起床榻被角钻进去,刻意放轻的动作还是惊醒了眠浅的男人,四目相对后,明珠张了张嘴:“我洗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温莎结早已散开挂在颈间,露出的胸膛起伏,混杂着酒香,疲惫混乱却也散发着令她迷醉窒息的诱惑。 明珠隐约期待着在一切喧嚣欢腾沉静下来的夜晚时分,从相识到身体的坦诚相对,她与纪明途之间最亲密的时刻,哪怕是今天婚礼上的那个吻,和往常约会结束的一个晚安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有时候明珠觉得和纪明途相处像是在预判一场暴雨,上一秒猜测他在酝酿可下一秒又放晴,导致说话前要纠结很久,说些什么才不至于让雨滴打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事物在前后移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电视机的蓝光在明珠瞳孔中绽放着重影的烟花,她说不出话,只有无限的轻喘,还是招致了狂风暴雨,从额前一路滴打到小腹,酸胀蔓延全身所有的感官一齐叫嚣充斥了耳膜。 一只手顺着肌肤游移向上,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顶端。 明珠的双手无处安放,随着身上男人的律动时而搂住他的脖颈努力贴近他寻求一丝心软,时而又在沉浮中双手脱力垂落在真丝床单上,指尖的汗滴湿润一方冰凉。 雨停云散,明珠趴在纪明途的胸膛上平复呼吸,有些失神地盯着白色的墙壁,感受着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酥麻。 悄悄地撑起身子上挪了几寸,伸手环住了纪明途,把脸埋进了枕靠中,十足依恋的姿态。 纪明途早在她动作时就神志清明,室内除了呼吸声就是电视机里痴男怨女的互诉衷肠,抵死缠绵,难以否认,这的确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情。 可是上瘾伴随着的是未知。 他拍了拍身上人的背,伶仃的蝴蝶骨在掌下仿佛一握即碎,站起身来到窗边燃了一支烟,深蓝的天边悬挂一轮皎月,纪明途深吸一口,一言不发地感受着苦涩填满脾肺。 过肺的抽法是要命的,但也确实能压抑住内心不受控制要喷薄而出的情感,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太过陌生且多余,他早已丧失了与其构建新链接的兴趣。 “抱我一下。” 他转过身,入目便是女人环抱着薄毯支着上半身侧坐,长发铺散了一身,借着月光打量,像是误入人间的精怪,对视的瞬间像要把在人间浸淫的所有不纯粹撞碎。 做人浓烈,作妖诡绝,而他就在刚刚才细致地吞吐过这座艳骨。 纪明途下意识一顿,烟灰不自觉抖落,零星的猩红灼烧了虎口,无名指的钻戒与床榻之人的指尖华光辉映。 钻石恒久远吗?不,利益远流长。 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熄灭了烟,走到床畔坐下,拥了这只艳鬼入怀。 “抱多久?” “直到你身上有和我一样浓度的香气。” 代替烟味弥漫你的心和肺。 后半句话明珠没有说出口,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抱进了浴室,暖黄的灯光伴随着水流氤氲了镜子,随着男人的挤入空气都变得稀薄。 后半夜,纪明途没有选择抽烟,他决定尝试一回他最讨厌的那个人的作风。 既然有人在早上嗑药,那他也可以在四下无人的夜里偶尔上一次瘾。 ——— 感觉还是保守了 下次一定炖上红烧肉 十二 倾云出生在明珠嫁给纪明途的第二年。 从结婚到生子,明珠在所有人的艳羡与祝福中走过,如果硬要挑刺,大约只剩下这段才子佳人美谈中的才子在妻子生产当日远在重洋之外开拓着新的事业版图。 前来探望的几个贵妇好友宽慰她,做了这个圈子里的人妻,最先学会的只有苦中作乐。 明珠看着她们习以为常的态度一时讪讪,电视机熟悉的娱乐频道里报道着名流们五光十色的生活,哪怕是这个行业的话事掌权人也难逃“调侃”。 “法国巴黎时间10月8日,好莱坞传奇影星维多利亚·利兹私人珠宝在巴黎举行拍卖,其中一枚重达69.42克拉的钻石最终以115万美金成为今晚最昂贵的一锤,该钻石项链由法国知名设计师根据《圣经》创世纪为灵感,取名‘禁果’,由CME的现任总裁纪明途收入囊中,这位来自兰城纪家的长孙......” 主持人对纪明途滔滔不绝的介绍和周围贵妇至交们的艳羡交杂在一起,画风转变成“男人呆在产房外也是干坐,倒还真不如一颗钻石来得实在,明珠好福气”诸如此类的说辞。 单人病房的门轻叩,一颗脑袋探进来:“夫人?” 明珠等人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一位盘发职业套装的高挑女人抱着一束花,看到这么多人不由得愣住,只是一秒钟,很快又恢复自然的笑容:“纪总先去婴儿房看小千金了,一会儿就来。” 众人听此也陆续与明珠作别,辛芙侧过身熟稔地与这些太太、千金们作别,然后阖上门走到明珠身边。 “不是说要在都柏林至少待一个礼拜么?”明珠接过辛芙递来的果盘,叉了一块梨,甜润的汁水溢满口腔。 辛芙给花瓶换了水,插上带来的雏菊:“欧洲后续的工作留林副总和David他们负责。” 明珠点点头,辛芙不着痕迹地觑了一眼电视机左上角的图标,“之”字醒目,这是经常转播CME运作娱乐新闻的电视台之一。 “纪总挂念夫人和小姐,昨天拍卖会一结束就让林特助订好了机票回国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辛芙嘴甜机灵,捡了几个旅途中的趣事说给明珠听,纪明途一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笑容明媚的小脸。 明珠的头发因为怀孕而剪短了些,发端打着卷儿窝在锁骨处,素白的面孔更添了一丝温婉的风韵,听人讲话时柔柔地注视着眼前,眼睛亮晶晶的。 辛芙注意到明珠越过她看向身后的动作,察觉到来人后立即起身退开半步:“老板。” 小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纪明途身后,前者在床榻边坐下,后者向明珠示意后默不作声站到辛芙一边。 “听说爷爷已经取好名字了。” 纪老爷子得知消息的时候更是坐在书房中大笔一挥为他的重孙女取名,高老爷子紧随其后把倾云的名字添进了遗嘱。 “是啊,我倒是白翻了那么久字典。”明珠无奈,歪歪头,“新的兰城小明珠出现咯,我还是快快退位让贤吧。” 纪明途一挑眉,此时身边另外两个人正一口气吊上来,毕竟在公司没人会让纪明途来猜什么东西。 同为女人,她们知道一个妻子在向丈夫索求什么,但不敢担保自己常年冷清的老板能否精准捕捉到那缕弦外之音。 “虽然我先去看了另一个女孩,但是你可以比她先得到了礼物。”纪明途向小助理招手,拿出其中一个黑丝绒盒子递给明珠,“这样有没有平衡一些?” 明珠没想到在这里就把礼物给她,缓缓打开,只见一串矿山切割祖母绿花朵项链躺在丝绒垫上,在黑色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怎么是绿的......”新闻里报道的明明是一颗蓝白钻。 毫无疑问这是一串奢华美丽的项链,让人见之难忘,房内三个女人皆屏息给与这串光华非常的翡翠无声的注目礼。 纪明途离得近,听清了她的呢喃:“因为它是翡翠。”当然只能是绿的。 不知道从哪场宴会回来后,纪明途听她无意间说了一嘴翡翠珍珠似乎比彩钻更适配为人妇的端庄,明珠并没有偏爱的颜色,只是纪明途热衷于给她买粉钻,以至于明珠挑选礼服都要去搭配它们而大多只剩黑白二色。 他并不觉得粉钻哪里不够持重,但还是下意识记下了她的话,可等到执行后观察她的反应,纪明途思考着自己是否以后都该将女人的无意之语正话反听的可行性。 “不喜欢?” 明珠回过神,食指不自觉用力阖上了盖子,掩去了一室的绿光:“喜欢的......只是被你说起来,好像在和小朋友攀比谁拿的红包更多一样。” 纪明途听着熟悉的玩笑腔调,又拿出了一个丝绒礼盒:“别人给的我不知道,但我这里你可以比她多一个礼物。” 蓝色的丝绒像是平静的湖水,温润的珍珠与碎钻是月光洒向湖面的波光,低调的华贵。 颜色对了,可还是不对。 “我,我好喜欢......谢谢......” 辛芙轻轻领着小助理退出房间,关上门的最后一眼,是明珠有些纠结感动又带着迷茫的眼。 “夫人长得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Daphne,你和Sophia走得近,她当时陪老板出席拍卖会,真和新闻说的一样就是只为了夫人豪掷千金啊?” 辛芙按了下楼键,看着红色的数字逐渐变大。 “你觉得夫人开心么?” “本来第一条拿出来的时候我看夫人的表情好像不对,谁知道老板居然有第二手,天呐,我再也不说他板着一张脸一看就不会哄人了......”小助理滔滔不绝,扭头看向辛芙却发现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你难道不觉得老板做的很完美?” 跨入电梯,金属门倒映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完美么?可是第六感告诉我,公关部可能要完蛋了。” ——— 纪狗:多拍两条的我实在明智 辛芙:没有一条送对也是难得 十三 那一颗钻石在明珠心底里扎根,终于在倾云百日宴的当天发了芽,见到了破土后的真面目。 如果说婚礼时的名流毕至多是为了纪、高两家家主的盛名,如今的纪明途是整个南方最炙手可热的传媒大亨,之江河畔的半山别墅里政商通要出席皆为了这位九零年代兰城新的“兰半天”而来。 觥筹交错、烈火烹油,明珠身着一袭挂脖长裙,那串深海珍珠围着盘起的长发做了头饰,让人见之不禁称赞妙思。 明珠抱着倾云与女眷们相谈甚欢间,门口几人姗姗来迟,纪明途接过倾云,腾出一只手虚扶着明珠走上前。 来人是阔别两年的纪明姝,挽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盛装出席。 这次两个人没有撞衫,甚至都没有撞色,可是明珠在看到纪明姝的一瞬间眼睛还是被刺痛,在场的人无不注意到纪明姝脖颈间的那串不对称钻石项链,三层系钻围成圈,最外圈垂落着大小不一的蓝白钻,像水珠在裸露光滑的胸膛上流淌。 临近心脏的地方,是一颗无比硕大璀璨的椭圆钻石,走近细看,像一块被切半的苹果。 苹果,伊甸园。 明珠呼吸一窒,只听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纪明姝越过她与纪明途贴面:“哥哥,如今看来,你两年前的决定很划算。” 随着她退开半步,明珠稍微呼吸到了空气,纪明姝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回是对着她。 “珍珠项链很有巧思。” 一个佩戴着名动巴黎的钻石去夸赞送礼人的妻子次一等的珍珠,当年谁说的纪明姝永远学不会说场面话呢,这刺挠的程度丝毫不必蚂蚁在身上乱爬低。 明珠深呼吸一口气,整理了笑容:“倾云还小,戴项链她喜欢乱抓,至于头绳,不过是点缀。” 百万的珠宝用作点缀,听起来着实狂妄,可是眼前的女人形容优美,微微弯曲的脖颈似天鹅,逗弄着这个宴会的明珠,语气无奈而宠溺。 众人也不由得暗地感叹,原来她也是这座兰城的明珠啊。 似乎她不论说什么都变得理所应当起来。 侍者适时递上斟好的香槟,纪明姝拿过一杯,虚敬示意:“哥哥向来有眼光。”说着,挽了男伴入场。 明珠琢磨着兄妹俩打的哑谜究竟是讽刺,还是正话反听的阴阳怪气时,倾云突然小幅度地扭动起来,皱着眉头像是不舒服。 接过倾云从后花园上了二楼的书房到客厅,明珠熟练地给倾云换了尿布,轻轻地拍打着她哄睡。 月亮爬上枝头,明珠预备原路返回到一楼,刚走到书房的小露台就听见下方传来人声。 “......再一年就毕业了,回兰城吧。” “哥哥难道以为我当初一定要去伦敦只是为了学设计么?” 是纪明途和纪明姝,两个人用英语交流着。 “爸妈离婚我被妈妈带走,纪子漠把你扔在纪家不管不问,你从前写信跟我诉说你在纪家被排斥被忽视,想要逃离就是转身扑入另一处火坑? “你在纪家所遭受痛苦在Cadogan家族里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你说纪子漠要让你去联姻我才安排你去读书,不是为了看到你和Cadogan他们搅和在一起的!” 很少见纪明途带了这么多情绪的怒气,明珠有些发懵。 “所以哥哥也承认,Cadogan能带来许多荣誉和便利吧,不然娶沉明珠凭什么呢?” 只听纪明姝刻意压低声音争论,明珠也很想知道确切的答案,但是纪明姝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既然Cadogan里有我们的一份,为什么不要呢?我不是妈妈,我没有那么懦弱。” 谈及母亲,两人一齐沉默。 明珠隐约知道些父辈旧闻,纪明途一口一个的纪子漠是他们的父亲,兰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在香江读书时结识了来华的Vivian·Cadogan。 彼时她是英国外交团的一员,一夜风流后信仰天主教的Vivian未婚先孕,于是次年嫁给了纪子漠,又在两年后生下了纪明姝。 东西文化的差异加上本就不牢固的感情基础让这段婚姻岌岌可危,终于在又一次捉奸在床,他们的母亲再也忍受不了选择离婚带着纪明途回到了伦敦。 从两个人的交谈中隐约获悉,Vivian女士似乎在伦敦的家里并不是非常受到重视的一个女儿。 “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力才能骗过外祖父来接手在华国的这个破落公司?为了脱离那个家族我几乎褪一层皮,你却要上赶着去当Cadogan......”纪明途逆光站立,看不清表情,颓唐感笼罩全身,“明姝,如果我都做到今天这一步了,还不能让你在这座城市活得更自在、更有底气,你说你不回来,我......” 纪明姝扶着纪明途的一只手臂,轻轻把头靠在他的后背。 “哥哥记挂着我,我也记挂着哥哥的......嘿,记得我说我想要‘禁果’你就拍下来送给我,我真的很开心,这是我重新设计的,哥哥觉得好看吗......” 二楼书房的灯早就被熄灭,明珠隐在阴影里,听着一楼之隔的两兄妹对月诉衷肠。 他们像是共享着痛楚与血脉的小兽,抱在一起舔舐着彼此的伤口,让她无法融入,甚至无法指责。 百日宴的后半场,珍珠的华彩终究没盖过钻石的璀璨,明珠第一次抛弃作为女主人的体面,没有再现身。 十四 百日宴后三天又是纪明途的生日。 辛芙亲自送来了她半年前就在栖湖边的手工旗袍店定制的礼服。 一件千岁绿勾丝旗袍,革色的包边和暗纹融合地微妙,端庄典雅。 辛芙拿起一支玉簪粗粗为明珠挽了一个髻,纤细修长的脖颈露出,特别定制的旗袍贴合着美人曲线,婀娜动人。 “太太,这一身配翡翠最相宜。” 明珠看着辛芙手中的盒子,金钻镶嵌的满绿翡翠耳环和戒指躺在其中。 辛芙隐隐有些紧张。 本来纪明途是没有办所谓生日宴会的计划的,可是前天因为竞争对手的娱乐日报上一则“CME总裁与佳人偷尝‘禁果’”的图文惹得纪明途大发雷霆。 高挑的女人只有一张侧脸,老板扶着女人的双臂,脖子上硕大的钻石在高糊的图片上过曝成一团椭圆的白光。 从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可这次是CME公关部大肆宣扬纪明途竞拍在前,等到钻石再次问世却没有出现在大家都默认的纪太太身上。 这下负责宣传的人真是抓了一把钻石堵了自家老板的心。 正所谓阎王发怒,小鬼遭殃,公关部经理灰头土脸地从十八楼下来仿佛地狱里走一遭,回到办公室找上了宣传组的麻烦。 而负责那次拍卖会宣传的同事慌得六神无主,最后还是辛芙当即拨打电话,套话套出九录饭店今晚席位预定名单,紧接着到秘书室调了本周纪明途的行程。 凭借纪明途那句“总之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受到这件事第二次困扰”当作免死金牌,拿来他的黑卡立刻前往海城,冲进曼可顿的Cartier买了那对翡翠耳环和戒指再赶回兰城。 “这是Cartier最新推出的系列,纪总嘱咐我一定第一时间买下送给太太。” 明珠静静地望着那片翠绿出神,片刻牵出一抹微笑:“正好呢,那串翡翠项链我一直没有带过,这样一来也不怕没有搭配了。” 说着,就走向梳妆柜取出那个丝绒礼盒:“真般配,你们有心了。” 辛芙胡乱点了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立刻接过礼盒为明珠佩戴好所有的配饰,叫来已经在室外等候的妆发师为明珠梳妆,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衣帽间。 一切准备完毕,熟悉的迈巴赫已经停在前院的喷泉边,明珠拿着手包坐进车内,从后视镜里看着头肩处光彩夺目的翠绿。 用餐地点并不是明珠以为的高级酒店宴会厅,来到十九楼,这座空中花园餐厅此刻除了颔首以待的侍应生外,只有她和纪明途两位顾客。 “其他人呢?” 纪明途接过她脱下的狐狸毛皮草外套递给侍应生,雪白的手臂似牛奶从飞袖中倾泻出,翠亮的饰品点缀了深色旗袍的沉闷,两侧细密的走线随着身体的起伏蜿蜒到开叉处,行走间,晃眼的白若隐若现。 “生日这种私密的活动,昭告天下一番倒叫我显得太过自恋。”纪明虚扶着明珠的腰往窗边走去,“还是说,明珠小姐这个月的宴会指标没达成?” 正值新年交替之际,从十一月到今天,这两个多月里数不清举办和参加多少场宴会了。 原以为这次又是群英荟萃,为了让所有人看清自己带着价值连城的珠宝,替深陷绯闻的丈夫做着无声的澄清。 只是眼下连亲友都无,更遑论媒体。 明珠有些讪讪,为自己的无端揣度暗自汗颜:“没有,没有......只是就我们两个人,我这样打扮倒是显得过于隆重了。” “禁果”再价高,也远远不如自己今日的这一身翠色。 “买来不戴,积灰蒙尘倒是可惜。”纪明途在她对面坐下,灯下看明珠又是另一番光彩,闻言往她脖颈、耳朵上看去,“翡翠挑人,但是衬你。” 明珠转动着食指上的满绿,无名指上的银白婚戒此刻显得突兀起来。 悠扬的小提琴音在空气中流淌,刀叉与白瓷珐琅的碰撞声为其垫音,偶尔交杂着男人女人的说话声。 几倍红酒下肚,明珠脸上浮起红云,安静地品尝着饭后甜品,鲜甜的提子中和了奶油的腻味,忍不住挖了一勺递到纪明途唇边,后者歪着头启唇衔住她的木勺,嚼动时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两片唇泛着性感的水光。 明珠没出息地看愣了,意识飞到了昨晚,他伏在她身上接吻,换气间隙,两个人的唇角都混和着彼此的口液。 擦拭地锃亮的玻璃倒映出明珠的剪影,她抚摸着这串项链,暗自提醒着自己的幸福。 可她忘了,真正的幸福是不需要靠提醒的。 用完餐,明珠抱着大衣走进电梯,下到十五层时,遇上了熟人。 以城西周行长的太太为首的一行人拎着九录饭店的礼袋站在站在电梯口,见到明珠和纪明途两只细长丹凤眼陡然张大许多,透射出剖析精光。 “欸呀呀,这不是纪总和沉太太嘛......” 呜啦啦地一群人走进电梯,空间瞬间被挤压,再名贵的脂粉香水混合在一起味道也不会好闻。 纪明途维持着体面的微笑揽着明珠,忍住鼻子的痒意。 耳边是周太太和薛太太拉着明珠夸赞着今日的首饰:“这项链当真漂亮,再没见过几条像这样通透的满绿翡翠了,没想到还是纪总挑的,我们家那个还不如小年轻们。” 明珠羞涩一笑。 这几位可是掌握了大半个兰城的新闻秘辛的源头的主,见人越害羞越来劲。 眼见谈笑的火苗逐渐要烧到纪明途身上,明珠大脑飞速思考如何婉转巧妙地转移话题时,“叮”地一声,电梯抵达了一楼。 与这群“兰城小喇叭”们作别走出旋转门,冬风刮过小腿,明珠在纪明途的支配下穿上外套。 “我的礼物呢?”纪明途把她吹乱的鬓发捋到耳后,满绿耳环前后摆动晃人眼。 “如果你没准备,我不介意现在去兰城大厦。” 明珠冷得往纪明途怀里缩了缩,忙说真的只是忘在家里,直接忽略了自己从辛芙送服饰到来开始就已经心不在焉的真实心理。 既然只是误会,说出来倒让他又抓把柄。 纪明途垂眸看她因为急躁而愈发酡红的双颊,微微仰起脸不让她看到自己憋不住的笑意。 司机驱车前来,纪明途揽着明珠走向后座,覆在她耳边轻声嘶磨。 “回家亲自拆。” ——— 辛芙:没了我哄你老婆 老板你该怎么办啊 十五(H) 明珠晕乎乎,再恢复一点意识时,自己已经在卧室的床上。 身前有个身影在为她宽衣解带,她配合地伸手抬腿,直到胸前一凉,让她立刻清醒。 只见纪明途的指尖挑起她的内裤甩到一边,自己此时未着片缕,还剩一堆首饰不曾卸下。 “你,你不拆礼物了么?” 纪明途看着玉体横陈的明珠,早在餐厅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在想,墨绿与翠绿并不是最完美的搭配,此刻才是。 翡翠落在她的雪白的胸脯和墨黑的长发间,颤颤巍巍的指尖上也有一抹翠色,何谓青葱应如是。 “我已经拆完了。” 纪明途倾身上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肢与她缠吻。 坚实的胸膛捻着她的乳,缓慢地前后摩擦,冰冷的玉石在滚烫的男人躯体前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明珠只觉得下体源源不断地分泌出粘腻来,打湿了两人紧贴的毛发,纪明途专注地在上面落吻,不慌不忙地将自己抵在湿淋淋的小穴上,蹂虐着嫩唇,并不着急进入。 “嗯……啊……”醉意反复上来,身体变得格外敏感,明珠感觉到自己的乳房被湿热的口腔包裹住,柔韧的舌头不断扫过顶端,时不时还被用力吮吸几下,敏感至极的身体中悄然流出一丝蜜液。 纪明途满意地看着雪白的胸脯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斑驳,掐住她的腰一沉身,柔软的嫩唇紧紧缠缚着他的。 强烈的充实感散发到了明珠的全身,别过脸去,娇羞的伸出双手轻轻搂着他的脖子。 层层迭迭的媚肉紧紧缠缚着纪明途的肉根,他俯下身开始慢慢抽动,一阵酥麻从尾椎骨升起。 明珠被动地承受着身下猛烈的挺动,炙热的肉物摩擦在敏感的花穴内壁,带出大量的蜜液,水嗞声、撞击声在房内交替响起。 面对面地被他不轻不重地顶弄了十分钟,突然一个翻身,明珠到了上面,双手下意识地撑在他胸膛上。 娇小的身体轻松顶起,依靠惯性上升到一定高度后自由下落,柔软的小穴将等在下方的肉棒全根含入,顶住敏感的花心,坏心眼地停下来,缓慢地戳刺着搜寻那一点,使得明珠浑身不住地颤抖,修长白皙的美腿绷得笔直,脚趾蜷缩起来。 换了女上后的纪明途加快了速度。 耳环随着律动乱甩,耳垂传来细密地扯坠感,明珠已经眼神迷离,微张的红唇还轻轻咬着一丝自己的秀发。 双手捏着明珠白嫩的臀,抽插间不时还轻轻几下,清脆的响声让明珠升起禁忌的感觉,身体变得愈发敏感,又气又恼,转身推拒又被一双手强硬地按住脖颈抵到床头。 被拍得白里透红的臀与发紫的肉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纪明途再也忍不住大力蹂躏起这诱人的臀部,每次抽插也是拔出到只剩顶端再全根没入。 “啊哈......嗯......慢、慢一点......不要这么快......不要顶那里......” 明珠承受着激烈顶撞,完全无力反抗只能被动地沉浮在快感中,眼看着明珠马上要到达巅峰,上方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恶劣地碾着。 一下从天堂跌落的明珠稍稍回了神,迷茫地看向他。 纪明途被看得眼热,顶地更重,每一下仿佛不把她顶穿不罢休。 “嗯啊......”被突然攻击的花穴饥渴地蠕动了一下肉壁,绞得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终于放过了她的臀部,改为单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抚上了她备受冷落的双乳。 白嫩细腻的乳房在下身撞击的作用下像两只白兔一样一跳一跳,握住其中一只,在心中感叹着这美好的触感,不禁有些用力地揉捏起来。 明珠靠坐在纪明途怀里,花穴中含着粗大的肉棒,承受着无止境的撞击。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高潮了多少次了,连姿势也换了好几个,身后的人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今夜的纪明途暴戾地与她欢爱,仿佛要把她做死的前奏。 本来今天打算带她去海岛过生日,但那次百岁宴他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只是拿不准产后抑郁的可能性,加上后面报纸的无稽之谈,为了维稳股市,遂取消了原定计划。 仰视着明珠被他顶到失神的媚态,纪明途觉得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生日礼物他也很欣然接受。 明珠在手机震动中转醒,已是下午两点。 枕边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撑着几欲散架的身体打开手机,闺中密友们的八卦充满了收件箱,她迎着管家、阿姨们的关心,后知后觉原来是一张彩照在兰城上游圈子里传开。 男人低头为女人系着扣子,半开领口处翡翠清晰可见的光华昭昭。 配合着前几天的澄清声明,周太太的茶话会上一句“白钻难与翡翠争光辉”成功成为CME的最强公关。 比价高么?可是,她明明在比真情啊。 明珠本来认定纪明途会借着生日宴的机会,让她作为人型立牌展示华服珠宝来粉碎那则谣言,结果走进餐厅发现没有她以为随时曝光的名流媒体,只是单纯两个人。 她承认有一股像是判刑后发现自己无罪释放的隐秘欣喜。 然后周太太的喇叭团就那么恰好地经过,又那么恰好地在茶会上传开。 无意揣测一切是否全是纪明途授意,可毕竟全兰城的撰稿人加起来都抵不过一支CME的公关团队,如此盛名在外,她怎么不疑心? 公司利益面前,夫妻一体似乎是这个圈子里心照不宣的默契,多少夫妻人后腥风血雨,第二日镁光灯下依旧上演和和美美的大戏。 作为知情人,明珠自然知道一切只是八卦小报为了提高销量的捕风捉影。 可作为爱着纪明途的沉明珠,她并不想要一个已经不再纯粹的礼物。 那条矿山切割祖母绿花朵项链终究还是被锁进了梳妆柜的最里层。 十六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随着香江的回归,倾云在纪明途的安排下前往该地读书。 那也是明珠第一次见到纪明途的母亲,浅金色的头发混合着银丝盘成发髻,黑色的礼帽垂下薄纱,优雅高贵。 她说她会好好照顾倾云。 明珠眼含泪光,四岁的小倾云似是有预感般在候机室里就要扑在明珠身上哭,纪明途见状搂着明珠快步离开。 她哭地无法自已,一边埋怨丈夫不让自己抱一抱倾云,一边又清楚一旦抱住女儿她必定出尔反尔。 回程的飞机上,明珠看着窗外飘渺的云丝,轻轻开口:“纪明途,我想倾云了,你想她么?” 纪明途捏了捏鼻梁,一时默默。 他没有告诉明珠,复活节前他收到了来自伦敦的一封信件,那位从小就在他心里种下畏惧种子的上位者,邀请他参加家宴,还特意提到了他母亲很想见一见沉明珠母女。 被掌控的无力感又回来了,在Cadogan家里,没人敢忤逆Lord.Cadogan。 坐在书房中想起那个他眼中沉默暮气的母亲,纪明途转动着手机,耳边仿佛回荡年幼时他和明姝伏在她的膝头,听她讲述自己从前为了反抗外祖父跑去华国做外交官,又是如何与那个男人坠入爱河的故事。 最后也因为那个男人就把自己缩回壳子里这么多年。 纪明途看了一眼时间,心里计算着时差,终是拨通电话。 哪怕机会渺茫,他不介意把母亲再从壳子里拽出来。 他盯着那封邮件看了一整夜,清晨的烟灰缸里盛满了烟灰。 等待回电的时间太过漫长,清晨的阳光洒在梨花木桌面,余光中看到一抹倩影靠在门前,她说她同意送倾云去香江了。 “你似乎总在做正确的决定。” “纪明途,如果这是对我们都好的结果,我可以忍受。” 两厢沉默间,电话零突兀地响起。 优雅得宜的英音在书房内从手机传出,纪明途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说服的那个人。 “她得跟着我生活,这已经是你外祖父做出的最大让步...... “Barron,什么时候能洗脱CME里Cadogan的资本,然后再来和我,和你的妻女谈自由吧。” 纪明途终于松开手里的另一部手机。 这场对话中的两个女人都不知道,那座古老庄园大门四公里外的直升机蓄势待发,只等待着他的一声令下。 早就想好,若是母亲出面了外祖父还不肯让步坚持要抚养倾云,他就强闯把人撸上直升机带走。 既然两个都想要,那就一个都别留。 纪明途回想起离开候机室时倾云挣扎破碎的哭喊,和四岁的纪明姝重合,一样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一样哭地天崩地裂。 听到边上明珠控诉,他突然觉得之前自己用处理公事的手段对付她实在混蛋。 “我外祖父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尤其是对待他的子女孙辈,用华国的俗语来说就叫‘望子成龙’,这让他有十足的成就感......”纪明途艰难地朝着背对他的女人磕磕巴巴地解释,“外人看Cadogan们是伦敦的名望财富中心,可是那是我的噩梦,别的兄弟姐妹早被同化了,因为只要讨好了外祖父,就能获得光明前途。” 明珠终于转过身,湿漉漉的眼看着纪明途。 轻轻抬手遮住那双过分含情的眼,纪明途从不擅长对着除了纪明姝以外的人讲述过去。 “我五年前退出了‘讨长辈欢心’的游戏,于是他给我的资源是一堆濒临破产的公司,让我从中挑选,但他不知道我其实早就想回国了......五年了,这次香江回归已是定局,Cadogan站队失败损失惨重,他又想起我这个被他‘发配’到兰城的外孙了,想要亲自抚养倾云来为以后家族发展图谋,邀请我带上你和倾云前去伦敦参加家宴。 “小珠,这是一场鸿门宴,以外祖父的性格,他绝不甘心是项羽。” 楚霸王尚有一丝恻隐,可Cadogan不会。 纪明途只恨自己还没有足够强大,CME里残存的Cadogan势力依旧可以重新成为牵制他的枷锁。 于是,Vivian作为“代言人”替他抚养,毕竟她也是Cadogan成长体系里出来的名媛。 那个男人还是如此深谙天窗效应操纵人心,让纪明途鱼死网破的决心都显得可笑起来。 可精明狠毒如外祖父似乎也忘记,自己常年轻视的女儿也曾出逃他所制定的路线嫁给了一个纨绔, 即便离婚给家族带回来了一个有能力的外孙,可是反抗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一局,纪明途以退为进,终归没有输地太惨。 明珠静静地听他讲述,心里被莫名的酸软填满,下一秒又唾弃着自己实在太过轻易被讨好,一对上面前男人,自己的底线已经低到只要说几句心里话她就觉得哪怕明天世界末日也无妨。 她的爱情观很纯粹,不需要动辄撕心裂肺的咆哮,无感相爱就先相杀的拉扯,她只想要每天一遍遍醒来看到的是同一张脸,窝在一起观赏旧坞电影里那些金发女郎们甩甩头发卖弄可爱的风骚,然后听他们说着人人都心知肚明的爱情真理。 明珠的低落郁闷,不过是发现自己突然看不清他纪明途的一颗真心,但现在她才慢慢觉得拨云见日的畅快了一会儿。 “纪明途。”明珠拿下他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谢谢你这次没有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其实那样我并不会好受。” 回到家后明珠路过倾云的房间依旧免不了触景生情,以至于后来一段时间里都要恍惚一下,尤其看见那个巨大的芭比豪宅玩具的时候,眼睛不自觉酸胀。 这是纪明途从纽约出差回来给倾云带的礼物,说纽约小女孩们的芭比都有豪宅住,那他的小公主的娃娃们也要有。 可惜豪宅的建成不需要发号施令的总裁,而是一个手巧的包工头。 她和纪明途头抵着头看说明书为他们的女儿搭建惊喜,明珠拍下了一张照片,和那四张二十美元放在一起。 这天终于走进去整理,她又在收纳过程中看见了那个黑色的“潘多拉魔盒”。 想起自己上次看到一张照片就慌神离开,一番心理斗争,终究抵不过诱惑,再次打开把所有照片都拿到手上翻看。 照片不多,叁张纪明姝从小学到高中的毕业照,两张风景照,两张少数人合照,其中一张是初一时候秋游,记得那次她和纪明姝一个组,结束后老师给每个小组都单独拍了照。 两兄妹联络感情,七张照片,她在其中出现了四次。 照片说明不了太多问题,可信件就不一样了。 越底下的书信,汉字出现也越多。 最前面几封信时间线靠前,全是斜飞的英文花体,看得明珠眼累,腹诽纪明姝初中时的外语能力远超同龄人水平一大截,感情是她叁年级就已经在往来信件里找纪明途开小灶。 信件里的纪明姝完全没有平时接触时的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她也像普通小女孩一样向亲近的人撒娇,和纪明途几乎无话不说。 从纪家四少爷又恶作剧到叁堂妹嘲笑她长得太奇怪,再到同班同学里有一个和她一样见不到爸妈的女孩,每次和陌生人想见总是会装作一副懂事模样。 她讨厌她。 讨厌她没有爸妈但是外公格外疼她,每场宴会穿着千篇一律的公主蓬蓬裙成为焦点,几个表兄弟永远第一时间为她出头;讨厌她同样长相出众,但最后总能轻易讨到别人欢心、打成一片,每天笑嘻嘻地傻乐实在聒噪又碍眼。 书信里提起她的频率简直比那几张照片还高,甚至在某一天纪明途的回信里都出现了她的名字。 他问这个女孩长什么模样。 时间线和运动会那张照片的回信正好对上了。 原来根本不存在什么一眼惊艳、一见钟情的戏码,不知道是自己被纪明姝曲解背后吐槽,还是认清纪明途对她根本无意更让她难过。 所以,纪明途所说的“难以忘记的明珠小姐”只是因为她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嘴里的烦人精、讨厌鬼。 一瞬间,明珠有些无地自容,几乎失去勇气看纪明途如何回复那张她被圈起的照片的回信。 十七 晚上明珠与纪明途接吻时总是走神,惹得上方男人惩罚地顶弄一记。 明珠睁着眼,盯住在她身上起伏性感的男人,断断续续发问:“......如,如果有一天,我和纪明姝中你只能选一个......啊......你会选谁?” “我都要不行?”纪明途不以为意,抬起她一只腿侧着刺入。 “啊......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妹妹和老婆,又不冲突。” 明珠扭头睨了他一眼,偏偏这一眼在情欲的渲染下像是一把钩子,勾出了纪明途的原始兽欲,把明珠翻过去,压在她光滑细腻的背脊上,偏偏身下的人因为姿势堵不住喋喋不休的小嘴。 “你说,你为什么娶我?” 纪明途这一下撞地深,发出一声喂叹,捏着腰来回抽插:“因为小猪小姐太漂亮了。” “混,混蛋......太深了啊......你出去......”明珠的脸上飞霞,“如果我不漂亮......你就不会娶我了么?” 那一句“混蛋”让人摸不准是在抱怨他的回答还是他的撞击。 纪明途没空思考,揉着她的肚子感受欲望在她小腹处的形状,听到这话勾唇轻笑:“那我也会选你当我的情妇,太漂亮的小猪被拉去做成肉脯实在可惜,我还是领回来家养好。” “呜呜......你根本不爱我......” 纪明途已经深陷在高潮来临的漩涡里,灭顶的快感从尾椎骨升起最后充满大脑,伸手拍了拍身下微微抽搐着的小屁股。 “承认吧,你最在乎的人是纪明姝。” 此刻的纪明途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捏住明珠的胳膊把她的脸从枕头里翻过来,枕套上分不清汗水与泪水:“你又从哪里听来了疯言疯语?我是不是说过你再瞎信我不会陪着你演戏......” “从圆舞曲开始你说你记得我,再到晚宴结束你问我有没有婚约......”明珠声音轻柔,透着失望,“纪明途,你娶沉明珠只是因为她是高家的沉明珠对不对?” 明珠眼角滑落一滴泪:“你送的钻石项链,打拼的事业都是为了弥补纪明姝,这是我亲耳听见的。” “纪明途,在你兰城半边天的宏图伟业里,有想过要给我和孩子的立足之地么?” 纪明途看着身下哭成泪人的明珠,疑惑她似乎在婚前不是个爱哭的人,片刻后他翻身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睡袍,一半脸对着月色:“明珠,你也是兰城这个圈子里的人,有些东西我以为是心知肚明的共识。” “我们的人生注定不会是童话不是么?” 高家大哥的商界资源、二哥的政界人脉,足以让他制衡子孙众多的纪家和挽救强弩之怒的CME。 但是能提供他可以与Cadogan头衔媲美的家族,兰城还有许多,他并不是非高家不可,更何况按照华国的传统思想里,明珠终究是外姓女儿,还自带在海城摇摇欲坠的沉氏集团这个拖油瓶。 纪明途自认为兰城这些名媛千金于他的婚姻选择没有谁更特别,可偏偏他在宴会厅的角落里发现了那个专注吃蛋糕的女人,偏偏拒绝了谢峰的邀约向她邀舞,偏偏在拆穿她玩的拙劣把戏后还坚持与她跳完一曲。 只是他还未意识到,自己一直坚定并为傲的理智淡然在那场晚风里和头发一起被吹乱了。 体念她刚刚离开倾云,多思敏感,纪明途上前轻轻揽住她。 “过完年,我带你去庄园散散心吧。” * 大年初二的纪家家宴,纪老爷子坐在上首,左手边是纪明途和明珠,虽然人口兴旺,可是“位置”就这么多,年纪小在上学的不用说,几个在纪氏身居要职的叔伯都隐隐被压了一头。 明珠听着侧厅孩提的欢笑声以及保姆们无奈劝饭的哄求,思绪又轻飘飘地穿过装潢华丽的天花板飞到了香江。 “小珠,今天我特意让厨子加了你爱吃的蛋黄仔排。”纪老爷子笑呵呵地给明珠夹菜,“平常医生总让我注意心血管毛病,这不让吃那不让碰,今天沾你的光可以放纵一下了。” 明珠双手端着碗恭敬接过,夹起咬了一口,喷香扑鼻:“好吃呢,谢谢嗲嗲①。”①爷爷的意思 “现在医生总是大惊小怪的,要我说,清汤寡水也太没滋味,注意量,解个馋罢了。”二婶婶接茬,普通话夹杂着兰城话指向明珠,“不过明珠也是,刚怀怀倾云那会儿瞧着壮了些,怎么现在成条杆儿②了?趁着还年轻,可以和明途再要一个嘛。”②形容一个人太瘦 明珠脑子飞速盘算着如何巧妙地揭过这个话题,只听四婶婶立马跟上:“有了女伢儿么,再要个男伢儿呀。” 饭桌的讨论重点持续下去,从城南张家的小媳妇刚怀了二胎到城北李家的大儿媳生了叁个女孩了,几乎把全兰城媳妇的肚子“考核”了个遍,时不时还要拉上自家丈夫来附和自己。 “所以明珠啊,有个儿子好傍身啊。”二婶为这场讨论的结果画上结果,给明珠下达了通知。 被点名的明珠咬着一颗香菇,一时讪讪,却听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 众人看向声音源头,纪子漠拿着筷子戳着米饭,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 除了逢年过节,明珠很少见到这位公爹,作为少数几个眨眨眼也能让纪老爷子大动肝火的人,一次又一次为大儿子的风流债收尾的老爷子只要碰上他都要气得说出“小畜生对我最大的孝敬就是生了明途”这番话。 他今日带了一位年轻女人前来赴宴,明珠在某天的娱乐版面上不幸看到过一条桃色新闻,酒店门口激吻的嫩模就是眼前这位妙龄女子。 开饭前老爷子眼神都没给一个留下一句“滚远点,别倒你老头子胃口”拉着长孙就坐下了。 纪子漠悠悠开口:“弟妹这话有点以偏概全啊,我也有儿子,他给我傍上什么了?” 众人皆沉默,只有那位佳人直勾勾地看着纪明途,被他冷肃异域的深邃眉眼惊艳了一下。 “亲爱的,他就是你的儿子么?”女人笑嘻嘻地抛了一个媚眼,特意切换了英语开玩笑,“Hello,handsome, did your daddy tell you that I'm going to be your new mommy?(你好帅哥,你爸爸有没有告诉你我就要当你的新妈妈了?)” 明珠下意识看向纪明途,比起担心纪明途被勾魂,她更担心那位佳人一会儿要遭遇的精神攻击。 “Well, it looks like I'm going to be a son of a bitch.(是么,看来我要成婊子养的了)” 纪明途神情冷淡,看着角落的女人脸色发紫,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饭桌上听得懂的,听不懂的,都默契地以沉默结束了这场带硝烟味的午宴。 十八(H) 过年的最后几天明珠回了一趟高家。 晚饭后明珠逗弄着高辉的刚满两岁的小儿子,耳边是高辉正在对高鸿职业规划的说教。 高鸿不胜其烦,敷衍几句后就往明珠身边凑,用眼神示意她解围。 “咳,小鸿不愿去国外就让他去公司上班吧,他不是喜欢拍照么......实在不行,去明途的公司也好呀,他们天天和媒体报纸打交道。”明珠戳戳小宝宝肉乎乎的脸蛋,笑意温柔,“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你可别给他烦走了。” 高鸿去了陵城念书,节假日才回家一趟,如今大四实习又回来了兰城,自己偷偷找了家出版社当了摄影。 明珠提议饭后陪她去郊外庄园玩几天,途中,两人像往日一样拌嘴。 笑过闹过,高鸿突然看着她:“现在才感觉你确实是我那个姊姊,今天祭拜在陵园门口见到,还以为是看什么木偶戏,毫无生机。” 明珠敛起笑意,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可能我还在想倾云吧,没太适应......” “还记得我说过,姊姊从没一个人长时间待着么?”高鸿摇了摇头,下了定论,“或许,是你太寂寞了。” 到达庄园后,高鸿叫嚷着扫墓起太早立刻就要睡觉,明珠跟在他身后进房为他铺床。 拍打枕头至松软,明珠脑子里不停循环高鸿在车上的那个定论。 她,感到寂寞了么? 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踏入婚姻,下意识地把自己从少女划入了妇人的范畴里,从美容到下午茶,从逛街到办宴会,她似乎做了纪明途身边的木偶娃娃太久,扮演着兰城贵妇圈中千篇一律的完美妻子。 她穿着保守单调的衣服,接触从前觉得枯燥的活动,随着倾云的离开,她的麻木才渐渐退散。 遗憾的是,明珠并没有很热衷的兴趣爱好,读书也是随大流地选了艺术方向,婚后也会投资几间画廊,纪明途从不置喙,仿佛只是自己的妻子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人购物体验,在他看来她的投资亏损、盈利与否,就和买的裙子是否合身一样。 宋乐怡还调侃过她们这类人“比起成为一个白领,或许更有机会成为兰城选美小姐”。 明珠看着天边垂挂的弯月,若有所思。 翌日,明珠看到佣人的小女儿养了叁条小金鱼。 她因为猫毛过敏,高家除了警卫犬之外从未养过别的宠物。 小女孩见到了她眼里的好奇和隐秘的渴望,在其母亲的示意下,拿着透明塑料袋上前怯生生地说送给她。 明珠去过西陵湖边的花鸟市场,红色的金鱼和蓝绿的灯光融合,对比强烈的色彩,冲击的美丽。 她用一盒巧克力换到了一条小鲤鱼,她没有选择记忆中炫目的红,而是一条纯黑的龙睛,大拇指大小,两颗灯泡般的眼珠子,尾巴像一把华丽的绸扇。 暂时找不到合适的鱼缸,明珠拿来折迭的颜料桶,把鲤鱼放了进去。 下午明珠和高鸿绕着庄园的围墙走了走,发现一条小溪流,高鸿玩笑说给她抓几条鱼和小黑作伴,说着姐弟俩挽起裤腿手牵手踏入了小溪。 初春的溪水寒凉,明珠瑟缩了一下。 鱼儿滑溜狡黠,高鸿折腾许久只抓了一只,鞋也不要捂在怀里就往别墅跑。 明珠拿着两人的鞋袜在后面追,一进家门就被年长一些的佣人责怪训斥,话语里是无奈的宠溺。 到了晚间,明珠准备喂食,突然发现龙睛的左边眼球不在,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地在逼仄的水桶内转圈,暴露出一些淡粉色的鱼肉。 水桶此时像一块砧板,那条黄褐色的溪鱼巍然不动。 一个佣人发现了明珠的不对劲,凑近来看心下明了,惋惜地向明珠解释,溪鱼凶残,怕是吃掉了龙睛的那只眼睛。 明珠错愕地愣在原地。 明明她前一秒还考虑明日送高鸿去机场时顺便去挑选鱼儿的新房。 把自己锁进房间后,明珠编辑了短信,向纪明途告知了自己第一次养宠物就以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告吹。 还没完全消化自己的失意,第二日明珠醒来忽然发现客厅里突然添置了一个恒温玻璃钢,十余条名贵的红白珍珠鳞在里面畅游。 管家解释说纪明途专门请了养殖师傅,保证不会再现惨况,她只需要每天按照师傅配备好的饲料逗弄观赏。 明珠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对着他们笑了一笑。 等到纪明途开完会赶来庄园的时候,明珠正准备入睡。 卧室没留灯,纪明途松了松领带,在黑暗里站了片刻,权衡过后还是摸黑进了浴室。 听着水流声,明珠拥被坐起,不知道自己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橘红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像一团焰火。 掀开被子赤脚走进了那团灼热,掩映在雾气后是男人健美高挑的身姿,宽肩窄腰,水珠亲吻着喷薄性感的肌肉线条。 纪明途意识到身后有人,侧过脸与明珠四目相对。 “吵醒你了?” 一个穿衣严丝合缝,另一个赤裸坦诚相待,被人一直打量未着片缕的身体也没有丝毫的羞涩无措,微扬着下巴,手所有头发向后梳来冲洗残余泡沫,像雕刻师笔下最精美的人体石膏,一分一寸都完美。 “我刚刚做噩梦,吓了一身汗。”明珠脱掉睡裙,缓缓走进淋浴间,“你可以帮我再洗一遍澡么?” 关于性爱,明珠印象里自己和纪明途这几年来一直很保守。 传统的姿势,传统的地点,最过火也不过是有一回刚哄睡完女儿,熄灯出门之际,后者从酒会回到家一把抱着她滚到了二楼地上的泡沫垫上翻云覆雨。 温热的水流湿润了两人的面颊,连带着呼吸都染上了暧昧的水汽,女人微微踮脚承受着男人的吮吻,啧啧作响 胸脯开始两具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明珠感觉自己的小腹被坚硬滚烫的柱子顶着,一只手向下握住,用指腹轻轻摸着肉桂色的头部,柱身青筋的形状清晰可触。 纪明途拖着明珠的舌搅弄,下体被握上的一瞬间狠狠吮住她,怀里的人被刺痛地湿润了眼睛,悬泪欲泣的模样,被热气蒸腾地红了一张芙蓉面,娇艳欲滴地任人采撷。 突然被一把抱起,纪明途托着她的臀走到洗手台前与她继续之前的亲吻,一个指头伸进湿润的阴道里,触摸着细致的肉璧。 滚烫的唇印下移到了胸前,粉嫩鲜红的乳尖,张口便吸进嘴里,他把口唇尽量张开,贪婪地似乎要把这团软肉尽数吃进,舌头更是没命地舔弄,品尝着每寸嫩滑肌肤。 “嗯......好麻......” 明珠闭着眼微喘,纪明途作势抱起她到卧室时又被她拉住,勾着他的脖子不让动弹:“我就要在这里......” “那我去拿套.....” “不要,不要带,我,我喜欢你不带放进来,比带套舒服很多......” 纪明途凝眉望着怀里被情欲浸染的女人,心思缜密如他,如何想不到这些言语行动之间的关联。 “小珠,我没有什么执念......”儿子还是女儿在他看来不过是延续所谓基因的载体,没有什么分别。 明珠缠上他的腰,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吻。 “明途,我是真的想再要一个宝宝。” 纪明途还是从了明珠的心愿,在浴室里径直进入了她。 “慢点......啊......”明珠感受着体内一下比一下更大力的顶弄,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呻吟。 纪明途掐着她的臀肉把臀部稍微抬起,然后又放下,同时下身用力往上挺,一抽一插之下几乎滑入了她滑腻的最深处。 随之而来的胀痛感还有翻倍的酥麻感,很快这痛感就淹没在一波一波的快感中。 肏弄了一阵之后就着深入体内的姿势直接让明珠转了个身,趴在大理石沿上哆嗦着双腿撅起起伏腰臀,而他则半跪在明珠身后再次狠狠顶弄起来。 明亮的镜子倒映出纠缠的男女。 在高潮时,纪明途看着镜子里白皙单薄的脊背,闭上了眼。 十九 假期过去,高鸿早已离开庄园,纪明途因为明珠继续呆在这里散心而选择公司郊外两头顾,晚上还要顺着她的意愿再也没做过措施。 纪明途只当她因为纪家人的话开始自我施压。 他并不打算掺和纪氏本家的企业,所以对那群人眼里的“儿子有用”论根本不屑一顾,可又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 明珠并不知道自己丈夫正误以为她十分执着求欢,是为了要一个性别确定的婴儿。 在纪明途出差回来当天,她扎进厨房捣鼓着什么,身边围了几个佣人。 “啊,你回来了......山脚处有农家乐诶,小西和我去地里拔了几个胡萝卜和番茄,我榨汁了你要不要喝?” 明珠端着一杯橙红色的液体怼到纪明途鼻子底下,后者微眯起眼,迟疑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浓眉皱起,英挺的脸突然抽动几下。 迎合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笑眼,纪明途抿了抿唇憋出一句“挺好。” 明珠还没来得及惊喜,只听面前男人冷冷补上:“如果那农家乐菜单有这个,勉强能挺到月底再倒闭。” 偷偷白了他一眼,明珠仰头把剩下的喝完,涩地一激灵,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嘀咕“下次放点糖会好一些”。 纪明途脱下风衣递给管家,站在原地看着厨房内和佣人们抢活干的明珠,又是洗碗又是倒垃圾,眸色深深。 接下去几天,纪明途体验到了明珠小姐在厨房展示特色厨艺、楼梯转角处拿着湿抹布擦台阶。 直到有一天开会到半夜,下楼到客厅发现冰箱被“大卸八块”,长发女人穿着白色睡袍挽着袖子擦拭着鸡蛋架后,纪明途终于下定决心。 他先是把明珠劝回了房间,回到书房立刻打了一通跨洋电话。 翌日下午,辛芙领着司尔年上门时,纪明途站在二楼的窗前,看底下后花园里扑进泥巴里种玫瑰的女人。 “老板,华国人大多并不注意精神心理方面的健康问题。”辛芙站在旁边开口,“如果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去,恐怕太太会抗拒。” 纪明途转过身,午后阳光柔和了冷刻的面部线条。 “那就请司医生假扮成我新聘请的园丁吧。” 新来的园丁在辛芙的引领下与庄园的女主人打照面。 明珠听到身后动静,打过招呼俯身拿了两枝玫瑰送给他们,笑言一枝叫作明珠,另一枝叫绝代佳人。 司尔年接过“绝代佳人”装作恍然大悟般回答她:“所以这两枝玫瑰都是以太太命名啊,怪不得长得如此美丽。” 周围的女仆管家们齐齐笑开,明珠也被他逗笑,不论奉承还是真心,漂亮话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太太预备这片全部都种上玫瑰么?” 明珠看着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虚心请教:“您有什么建议么?” “现在是早春,又在山里,温度太低不适合玫瑰存活。”司尔年捏起一捧土,“可以先建造一个小型温室,等到谷雨之后升温了撤掉就可以经常观赏了。” 明珠低垂着眼,仿佛在思考:“要变成温室花朵了么......那这算不算给它们逆天改命了?” “植物谈何逆天,不过是生物本能。”听着她的玩笑,司尔年迅速捕捉到了明珠语气轻松俏皮后的失意,“对于玫瑰而言,温室只是一种忤逆本能的作弊手段。” 熟悉的话语翩然也在纪明途的嘴里听到过,一时怔然,只听男人继续道:“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动植物也一样......夏花冬开,这是气运,春花秋谢,这是命数,运是改变,命是定数。” 明珠侧目,打量起这个穿着绿色围裙的男人。 他有一股奇妙的气质,谈吐身形都像是该呆在纪明途身边的那一群精英,可是黑色套靴上堆迭的长裤褶皱和随意挽起的袖口,预示着这双手无论是写学术报告还是修剪枝桠都不觉得违和。 捉摸不定又变化莫测的人。 “我之前没见过你,是明途的新助理么?” “太太,这是纪总聘请的园林师傅。” 辛芙递给司尔年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依旧淡然温雅地对她安抚一笑,走到明珠后侧方:“主修农林种植,辅修周易易经。” 司尔年从善如流:“所以,太太要给它们改运么?” 明珠看着地上剩下那些待移植的玫瑰。 “已经走到这一步,或许温室就是它们的命数了吧。” 玫瑰还没等来重见天日的运数,明珠先迎来了另一个小家伙的生命。 四月里,她如往常一般坐在庭院里,支着花架对着远山绘画,偶尔和栏杆另一侧修剪灌木的司尔年闲聊几句。 明珠问他,为什么送情人礼物大家都会率先选择送玫瑰。 司尔年剪下一根枯枝反问她:“太太知道一颗心脏的重量么?” 明珠勾勒着远山的轮廓,摇了摇头。 “成人的一颗心脏大约300克,一朵玫瑰重3克,人们通常爱凑99朵玫瑰来填满爱人的心脏。” “那剩下的叁克呢?” “大部分人,会用自己的灵魂。”司尔年停手,侧过身看向明珠扶着画板的左手无名指,“显然,纪先生不是一般人,他选择用15克拉的钻戒填满。” 明珠笑了,打开一管颜料,强烈浓郁的松节油气味冲入鼻腔,强忍下不适:“可惜,我的心没有被99朵玫瑰填满过。” “是先生没送过玫瑰给您么?” “不全是......只是比起凋零易逝的鲜花,他更倾向于黑金卡里永恒的数字。”明珠抚了抚胸口,感受到单薄衣料下隐隐跳动的心脏,“你知道么,我其实并不需要他用外物来填满我的心......” 司尔年静待着明珠,女人搅弄着颜料,调色盘上一片鲜红。 随着嫩黄、春日青的加入,艳红逐渐暗淡不再夺目刺眼,明珠也终于忍不住,弯下身子干呕起来。 管家、仆人们纷涌而至,井然有序地搀扶、拨打电话忙活起来。 一门之隔,纪明途从公司赶回,站在书房的窗边,司尔年汇报着这些日子的观察。 “夫人没有消极生命的倾向,正如先生所想,她只是太过思念孩子了,需要有人陪伴。” 管家敲门通知明珠怀孕的消息。 司尔年看着纪明途半个月前在同样的点位聘请他成为园丁,今天得出一句“怀孕过浓香气的鲜花多少有碍身体”的结论后又解雇了他。 他又重新做回了剑桥心理学精英。 行动迅速的侍者们在后院拔除鲜花,司尔年收回视线,临走前脱下那双深绿色的橡胶手套。 “纪先生,同样让夫人开心的十五克拉,摸得着的钻戒和看不见的灵魂的价值也可以是等量的。” ——— 一克拉等于0.2克 二十 明珠怀孕快四个月的时候前往香江养胎。 纪明途为她预约了香江顶尖的妇产医生团队,她在保镖的陪同下在vip科室里呆了一下午。 等报告间隙,明珠推开窗户透气,叁楼的楼层不算太高,她看见了一对夫妻停在紫荆花下说话。 女人的肚子隆起,瞧着要比自己的月份大上许多,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住院待产后家中琐事的安排。 不过是香江中产阶级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对夫妻,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可以判断,生活平凡却也满足。 明珠突然有些恍惚,余光里是门口伫立的保镖,冰冷的器械反射头顶明光,晃眼回到现实,在医生的叮嘱与交代中拿上报告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后,倾云似乎刚刚挂断视频电话,哈着因为练琴被打红掌心的小手哭丧着脸埋进明珠怀里,摸摸她的小腹:“妹妹,妹妹。” 明珠挑眉,有些惊讶于女儿语气的笃定:“倾云喜欢妹妹么?” “爸爸他告诉我要喜欢妹妹。” 产检报告还没来得及给在海城出差的纪明途看,她本想保留惊喜,下一秒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些医生指不定在她刚走出病房时就给真正的老板汇报了一切。 抬手摸了摸倾云的脸以作安慰,Vivian虽然平日里大部分时间是一位沉静温和的贵妇人,可在管教倾云的时候又带着不容违抗的肃然。 在香江这段日子,她偶尔会给司尔年发几封邮件,就像在庄园里时候对面也会耐心地解答她的困惑。 明珠不由得想起自己少年时大伯母也是给她报了一堆课程培训,然而她吃不了几天苦,可谓到最后坚持下去的技艺所剩无几,外祖心疼女儿唯一的血脉也都由着她去。 明珠在邮件里自嘲自己是个叁分钟热度的非长情选手,司尔年却说她只是自己在为心做主时不凑巧地没有挑选到满意的东西。 上一次她为心做主,是决定了要嫁给纪明途。 明珠摸着鼠标滚轮,盯着邮件沉思。 原以为自己才是这颗心脏的主人,后来发现纪明途才是。 夜间,出差回来的纪明途没有立马转机兰城,而是在香江歇脚。 明珠迷蒙着坐起身揉了揉眼,纪明途在床边坐下,掀起被子一角察看小腿水肿,没忍住戳了戳,像一截绵软触感的白萝卜。 纪明途敛起眼里的笑意,循例问候几句就要去客房又被拽住衣角,终是靠着她躺下。 腰腹处被他抚摸的动作勾弄起一丝情欲,怀孕后的身子愈发敏感,明珠蹭到纪明途脸颊处索吻,唇舌处沾染了他刻意掩盖烟味的柠檬薄荷香,辛辣中带了一丝回甘。 戛然而止的一个吻,明珠有些不解地睁开眼,头叁个月过去,理应可以同房了。 只见纪明途皱着眉神情拧巴,匆匆贴在她额角处留下一吻后,步伐怪异地匆匆离开了起居室。 这份怪异感持续到第二天清晨纪明途用完早餐就匆忙赶去机场而告一段落。 明珠坐在阳光房的摇椅上沐浴日光,手机里是女友们叽叽喳喳地出主意,有说给她寄情趣内衣的,也有宽慰她孕期不同房是纪明途怕伤到宝宝。 明珠望天:“可是之前怀倾云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过......” “诶,这不还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宛桾,你也叁个月了吧,你家那位如何?” 一直没说话的宛桾突然被点名:“我们,虽然同房但是也没床事了。” “你看你看,所以小珠,难道你宁愿怀疑自己的魅力,都不愿猜测一下是不是你家那位可能不行了?不要为难自己,出事了就该找找别人的原因......” 宋乐怡在电话另一侧义正言辞又被一道轻柔的女声打断:“他去割包皮了,所以,即便同房也有心无力。” 一瞬间四人都沉默,眼看着所有安慰话语说尽,明珠讷讷,只能勉强抱着期冀,等纪明途出差回来问一问。 这一等,就等到了倾云五岁生日当天,纪明途航班晚点,错过晚餐只能吃倾云亲手切好留着的蛋糕,递上礼物哄睡后纪明途回到主卧。 明珠感受着身畔传来的温热,肚子被一双大掌抚住,又瑟缩进男人怀里更深,埋在他肩颈处嗡嗡:“你陪妹妹多说说话啊......” “那好......宝宝今天吃了什么?” “吃了一盅佛跳墙和半碗米饭,她说她还想吃蛋仔冰淇凌。” 纪明途挑眉,指尖轻轻摩梭她的小腹:“今天不是吃过蛋糕?得等宝宝生日可以破例。” “什么嘛!妹妹的预产期要明年了,等她出生了还要做月子又是这不能那不能......”明珠嘟嘴不满。 纪明途捉住她挥舞的拳头:“我从始至终在问的不都是关于宝宝么?所以你也承认你在借妹妹来满足小猪胃口是吧。” 妹妹是妹妹,宝宝是宝宝。 明珠反应过来后又乖顺地靠回去:“妹妹想吃是真的,宝宝想吃也是......” 话语终是被亲吻吞没,明珠在这个晚上打消了两个月以来的郁结,以及得到了纪明途早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做过切割手术的答案。 翌日为他打着领结,纪明途系着袖扣:“濠城回归定在了年底20号,你哥哥他们也受邀前往观礼。” 明珠动作一顿,她不想去濠城过生日,有些窝火,声音嗡嗡地:“那我要陪你出席么?” “不用,怕人多,免得冲撞。”纪明途握住喉结处故意磨洋工的小手,引领着她打完领带,告别前俯身吻在明珠唇角。 “21号我会尽快赶回来,所以,嘟着嘴留给鸡蛋仔而不是挂油瓶吧。” 二十一 腊月的维港与兰城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许更暖和些,昨日与喧嚣的濠城隔江互望的香江虽然沾染上了些欢腾的气息,却也不可避免地在第二日沉寂下来。 纪明途在午饭前来了电话,说是要晚些到家。 明珠盯着餐桌上的蛋糕,有些无奈但也只能作罢,遣散了保镖自己带着倾云沿江散步,夕阳下灯光装点着身侧波纹。 “mon lapin(小兔子),别来无恙。” 漫不经心的调调响起,明珠抬头看去,叁米开外是笑地邪气的Andrew,一低头发现了只有他膝盖高的小东西:“well,看来你这就是让我那祖父难得吃瘪一次的小宠物了。” 倾云仰视着,扑闪着睫毛,用流利的英语回应:“我不是宠物,我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 Andrew眯起眼在明珠和倾云身上来回扫视,嘴角勾着笑意愈来愈大:“哈哈哈,真有意思小朋友,你爸爸马上就不止有一颗掌上明珠了。” 明珠不言语,抚着肚子内心暗骂外国佬怎么也热衷玩“有了妹妹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你了”挑拨离间的戏码。 “Barron就这么让你在外头瞎逛?明明上礼拜在伦敦时候他带着纪明姝还有保镖前呼后拥”Andrew摸了摸下巴,“说起来我还差点把她当成你了,你们都大着肚子” 明珠面容一僵,只见Andrew上前一步,轻轻捂住倾云的耳朵,笑容宛如地狱撒旦。 “那臭丫头真狠啊,就因为不满意祖父给她安排的婚事搞大了肚子,据我所知,她肚子里那野种可是我们Cadogan的丑闻啊。 “虽然我们自诩高端优雅,背地里的肮脏龌龊可不少,嘶,Barron有没有和你说起过,他妈妈当年为什么会被赶出家门?就是因为她和我那好父亲搞乱伦啊诶,你们华国人喜欢说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会不会纪明途也” 明珠扬手甩了Andrew一个巴掌:“你凭什么以为你说的我就一定相信?你和他不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与其继续八卦别人的私生活,Cadogan先生不如想想自己这些年的事业怎么总是跟在纪明途身后捡漏吧!” Andrew舔了舔后槽牙的血珠,站在原地凝视疾步远去的背影,品尝到一丝兴奋。 “最后提醒一句,你的丈夫根本没去濠城,或许还在伦敦某个医院产房外,陪着另一个怀孕待产的女人。” 明珠不记得自己如何回的家,哄睡了倾云后,独自坐在客厅的餐桌前,盯着手机里几通被拦截的通话记录放空。 大平层内一片昏暗,纪明途推门进来后,依稀瞥见餐厅内一点烛光。 “明珠” 被唤的女人侧对着他,听到声音也没有起身:“现在几点了?” 纪明途心头一紧,看了一眼表:“今天回香江的高速塞车,花费时间比平常更长” “我只是问你几点了,至于你为什么今晚才回来是我的第二个问题。”明珠终于侧目,看向站立着的高大身影,烛光在漂亮的瞳孔里潋滟火光,“已经22号了,你缺席了我的生日一整天。” “临时出了些事情需要我处理。”纪明途走上前轻轻把一个丝绒礼盒推过去,“生日快乐” 明珠没有打开那个盒子。 “我本来去了一趟香壕记,可惜已经打烊,我已经让Daphne去联系了厨师,再过一会儿蛋仔冰激凌就送过来,吃完了早点休息好么?” 纪明途轻轻握住明珠的手指,试图把她劝回卧室,只听她轻声道:“你妹妹,她还好么?” 语毕,纪明途怔愣在原地,蹙眉盯住明珠:“你今天见了什么人?为什么保镖什么都没汇报给我” “你不要责怪他们,是我不要他们跟着的。”明珠打断他,从容回视,“纪明途,你错过了我的生日,却在庆贺另一个宝宝的诞辰我无意和一个襁褓婴儿来争夺你的关注,毕竟,我以为我才是你的妻子。” 纪明途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发力:“你在说什么?你当然是我的妻子明姝她早产了,我也是在她怀孕5个月了才知道的,当时她精神、身体都很差,随时都有流产的可能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连明姝自己都不知道要不要留下那个孩子。 “她太虚弱了,医生说如果这个孩子流掉,可能再也没有生育的机会,我只得把她送进伦敦的疗养机构看护她,前日本来已经在濠城,护工前天打电话给我说她自残” 明珠静静地听完纪明途的解释,内心情绪翻腾,Andrew对她说过的话语在耳畔回荡,虚虚实实,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了:“纪明途,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不肯告诉我,应该是她交往的哪一任艺术家男友的”纪明途下意识回答,抬眸撞进明珠惊恐愤怒交杂的眼,相顾无言中,只见他神情逐渐浮现一丝冷肃的清明。 “你今天,见到Andrew了是么?” 明珠眼角溢出点点泪花:“我,我不想站在亲情伦理上审判任何人”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纪明途有些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明珠,“明珠,她是我的妹妹。” 门铃声响起,突兀地划破黑夜的寂寥。 林特助屏息凝神递上甜品后立刻消失在电梯口,纪明途拎着袋子回到餐厅。 “外祖父想让明姝和瑞典的一个军火商联姻,那人是个鳏夫,明姝不愿意,我本想派人把她接回来,她却一个人跑到曼城男友家里,我和外祖父的人都在找她,可惜我慢了一步,得到消息时明姝已经被囚禁,本想硬闯,她突然昏厥送到医院后才知道已经怀孕。 “本来外祖父就因为她反抗差点搅黄了北欧的生意而大为光火,现在怀孕了,教义里不允许堕胎,他们最后也无可奈何。 “Andrew鬼话连篇,洗脑能力一流,他父亲是外祖父最喜欢的儿子,搞大了表妹的肚子后生下的Andrew,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用什么血统纯正来自欺欺人,呵” 蛋仔冰淇凌的焦糖香氤氲在室内,明珠看着纪明途打开皮夹拿出一张对折的单子,随着金属小勺一齐递到她面前:“我大致能猜到Andrew对你说了什么,他讨厌我,也自然看明姝不顺眼,按照推算,明姝是在五月初才怀上的孩子。 “我在你检查出怀孕的第叁天就预约了结扎,医生说至少两个月不能有房事明珠,我说过的,我没有要男孩的执念。 “因为我的离开,明姝从小受到了太多不公平的对待,而我在伦敦痛苦到麻木的十多年里,她的来信是我唯一的精神依靠了,这辈子都无法和她割席。” 冷心冷情之人的精神依靠,多么难以企及的高度。 冰淇凌有融化的趋势,明珠执起勺子舀了一口,冰凉甜腻顺着喉管一直刺激到心尖颤动:“那现在呢?” 想起一次在公司等纪明途下班,产品宣传部的职员拿着方案进来汇报,纪明途粗粗扫了一眼,让人把收视率改成换台率,她疑惑,纪明途就和她解释比起收益,人更在意损失。 明珠笑言比起分析真实市场,他明显是在用心理学当操盘手。 当时的纪明途签署着文件,头也不抬:“人心从来不适合走入,而是观望,心海心海,失足便是溺毙。” 他说,他从不执着于走进别人的心。 冷峻无情且不容置喙的上位者姿态与今晚的纪明途重合,沉静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解,最后只是拿过勺子喂她。 “过去到现在,她只是我的小妹。” 可是人就是需要一个被偏爱的立场。 明珠咽下那口融化的冰淇凌,曲起指头隔着剪裁合体的高级西装敲敲他的左胸口,那是心门的位置。 “我知道啦,下次,不会再犯傻。” ——— 二十二 怀月在千禧年第一个月的下旬降临。 这次产房外等待的人不如上一次多,明珠被护士推出来时终于看到了真正睁开眼想看到的第一个人。 纪明途和高鸿站在两边,后者俯下身和明珠说话:“纪老爷子和阿嗲吵着给宝宝取名字,这次总算让阿嗲大获全胜。” 明珠还有些虚弱,眨了眨眼:“那谁来取名?外公?大哥二哥,还是你来?” “姐夫,看来你老婆已经开启傻叁年的第一日了.....”高鸿笑睨纪明途一眼,伸手握住明珠的手,“嘿,嫁出去的明珠怎么就不再是我们家明珠了?所以为什么不能是姐姐自己来取。” Vivian牵着倾云上前,倾云凑上去打量闭着眼睛的宝宝:“小月亮,在妈妈怀里。” “为什么是小月亮?” “因为我是小云朵。”倾云梳着端庄甜美的盘发,语气童真,“到了晚上,小月亮就要和小云朵呆在一起啊。” 纪明途也柔和了眉眼:“那就怀月?倒也和倾云相配。” 眼看着明珠开始采纳接受,高鸿欲言又止,终是退开一步。 如果一颗耀眼明珠背后是无法挣脱的、被各方托举裹挟才焕发的光华,那么他是不是也要低头向这项运转规则认栽? 明珠坐完月子还没来得及办满月酒,伦敦传来了纪明途外祖父——那位不可一世的老人离世的消息。 日渐式微的老贵族失去Lord.Cadogan的操持,在欧洲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十多年来纪明途彻底铲除了Cadogan控制,他在兰城的声誉早就不需要这个姓氏来铺路。 会客厅内是家族老少为了遗产的你争我抢,明珠领着倾云在长廊欣赏着艺术收藏。 红色长廊挂着精美的油画,尽头处是一抹高挑瘦削的身影,母女二人伫立在原地,明珠轻声吩咐女仆领了倾云去后花园玩耍,女孩抬眸注视她几秒,最后走上前与那人擦肩而过。 “下午好,姑姑。” 纪明姝抱胸微微颔首以作回应,侧身看着两个人走远,回眸看向阔别五年的旧人:“倾云比你讨喜,你终于有了一个有品位的投资。” 明珠反唇相讥:“你本来也可以有。” 她没来得及看到纪明姝的孩子,只记得有一日纪明途从公司加班过来,接了一通电话,神色凝重。 孩子因为早产一直待在育婴室的保温箱内,却在可以转移的当天被自称孩子的父亲抱走了。 纪明途勃然大怒,拨打电话让特助叫来安保搜查,两天过去还没有结果,就在纪明途要诉状医院时,纪明姝致电让他停手,澄清抱走孩子的人就是亲生父亲,已经得到她的默许。 “哥哥,我讨厌这个孩子,不想再看见她。” 那会儿纪明姝还待在疗养院,整日昏沉,心理医生和理疗师都劝谏纪明途不要动怒刺激到病人,终是作罢,联系到那个男人详谈了文件,给了一笔钱。 明珠得知这个事情后默默许久,可等到站在纪明姝面前,多年前拌嘴已是肌肉记忆,没忍住往人心窝子戳。 纪明姝浑然不觉,只是冷笑:“你不必唏嘘,至少我有反抗压迫的勇气,沉明珠,你有么?” “我敢反抗家里安排,反抗一切站在我的自由意志对立面的东西......”纪明姝的状态逐渐迷乱,眸中似有火焰燃烧,“那个孩子本就是意外,我讨厌不确定的存在。” 明珠叹了一口气:“你不也是利用了她的存在来摆脱了他们么。” “又来了......呵呵呵......就是这副调调......沉明珠你知道么,我从小最讨厌就是你这个态度,明明我们都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诚然,我有利用别人的成分。”纪明姝掏出一盒烟,含住一根,“你知道么,我不仅恨兰城的那些人,我也恨这里,包括我的哥哥和母亲。” 明珠看着她拨弄着打火机,却被凛冽的秋风不停打断生出急躁,走上前阖上了身侧的窗户。 火苗舔上烟草,腐败的香味。 纪明姝深吸一口,良久仰头呼出一团白雾,平复了心绪:“因为长相,我从小就要被不停问‘你是哪国人’的无聊问题。 “我说我是华国人,他们说我长得奇怪,那好,我说我是英国人,他们说外国佬干嘛还待在这里......小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妈妈把我带走会不会不一样,至少在这里他们不会觉得我长相突兀。 “有人喜欢在我面前说母亲在伦敦的家族如何富贵显赫,所以纪子漠才争不过他们,连老纪家的根都留不住,只能得到女孩的抚养权,八岁那年我恳求他得到一个和母亲通话的机会,只是苦于无法常常和纪子漠讨要通讯设备,然后我要来了住址开始给他们写信。 “我好害怕他们忘记我,幻想有一天他们来把我接走,信中哥哥告诉我了关于新家的很多事情,他说他过得也很不快乐,神经质的家人、关禁闭的家主、背不完的知识、听不完的讲座,可我第一反应不是难过,是不甘心。” 明珠看着纪明姝脸上浮现了戾色,她掸了烟灰继续道:“我不甘心,我和他一样忍受着家族的丑恶,可我却无法得到和他一样的栽培与优待,这些事情本来是我也可以得到的待遇,而我只能被不上心的父亲丢在一个大家族里无人问津。 “我看破了他的孤独,给他寄去来自万里外的关心,大概男人骨子里就喜欢拯救的基因,我也终于得到了承诺。” “可惜他兑现承诺的后果就是失去在Cadogan的一切,这不是我想要的场面。”纪明姝夹着烟按向一副中世纪的人物肖像画,“然后,我像在信件里做过无数次示弱,让他把我送出国,我也要经历一遍我错失的一切才算圆满,可是彼时还只是空有一个头衔的‘兰半天’怎么才能在兰城站稳脚跟呢?” “联姻是最有效的途径,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明珠呼吸一窒,身后是皮鞋踩在厚重地毯上的摩擦声:“明姝?你们站在这里干嘛......” 纪明姝缩回手,只见画中女人无名指的钻戒被烫出一个大洞,她微笑着看向明珠,准确来说是她的身后。 “沉明珠,这么多年,我终于在自由意志上赢过你毋庸置疑。” ——— 谁敢想 这篇我原先设定是21 22章左右完结的短篇 结果越写越多。。。 二十三(H) m omo wu8.c om 明珠被压在玻璃上时,低头就能看见紫色光晕点缀黑夜的伦敦眼。 她承受着身后的撞击,娇喘和鼻息纠缠。 大掌覆盖住一只乳房,掌心和挺立的顶端相贴,稍稍用力地摩挲起来,很快女人的乳头就变得像一颗朱红的硬果,随后粗粝的指腹将其按住,来回转圈,明珠吃痛嘤咛一声。 孕时做爱都是缓和舒然,现在的激烈仿佛饿了许久的恶狼突然打开了囚笼,释放着欲火。 明珠抠着平整光滑的玻璃,像在抓住什么支撑,可也只是徒劳。 一如午时在长廊面对纪明姝最后一句话时的无力。 她不知道纪明途听到了多少,可此时他对性事的投入像是不曾洞悉她心中的复杂,粗重的喘息声宣示正折服于手下细腻的触感,忍不住用力揉捏了几把,随后他把明珠轻轻地翻了过来,面对面交合。 双腿缠在男人的腰上,这个体位进入得尤其深,她唯一的支撑点就是纪明途埋在她体内的肉柱,每次落下她都有种被穿透的错觉。 明珠勾着纪明途的脖颈,回想着纪明姝对她的嘲弄,洋洋得意认定她就是个毫无主见屈服于家族权势联姻的棋子。 因为姿势,明珠高出他半个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乳沟,两只乳房的内侧被男人的脸颊挤压着,明珠微微扬起下巴:“纪,纪明途你好像很少和我讲起在这里生活的事情。” 纪明途蹭了几下,然后握住明珠一只乳房,直接含了上去,用牙齿轻轻摩挲。 这感觉十分奇妙,明珠觉得有万千只蚂蚁在乳头上啃咬,又痒又麻,还夹杂着几丝奇异的触感。 “对于在这里的记忆只有无穷无尽的磋磨,多想一次都是浪费时间小珠,你不专心。” 说罢,一记顶弄让明珠差点滑落。 “啊你抱牢一点啊”明珠娇嗔一句,“总有值得回忆的事情吧,比如,你有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子呢?” 纪明途抱着她走向床榻,欺身上前:“别的?就这么确信我现在喜欢你。” 明珠感受着身体内滚烫炙热的东西,听到这句话扭了他一记:“那你出去。” 纪明途眼角含笑,背光的坚毅轮廓像是黑夜的魅魔。 “她们也配和我的小猪相提并论?” 明珠本在扭动躲闪着他的亲吻,闻言怔住,只听男人沉闷低哑的声音继续响起:“一来到这里就被安排进入公学,都是男生又是寄宿制,除了家族里的女人,主动接触异性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还得防着那群取向不正常的同学,你该庆幸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接触的人,还是第一个喜欢的人? 明珠来不及思考,纪明途就着这个姿势继续深顶,他摆动着下体,直到无法更进一步的时候才完全拔出,再全根没入,如此几轮就把她送上了灭顶的高潮。 喘息间,纪明途语调沉闷埋在她的发丝里突然开口:“我知道她更多是为了利用我。”想看更多好书就到:5 63 8ttt.co m 明珠一愣。 “我不忍心看她进入火坑,可也没有立场阻止她。” 这下明珠听懂了,在那条红色侵染的长廊尽头,纪明途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我还是愿意相信,八岁那年接收到她的第一封问候,是她真心的想念。” 明珠侧过脸看向同样闭目平复心绪的纪明途:“你好像从来没给我写过情书。” “情书不是追求时期的东西么?”纪明途整理完心情后坐起身,恢复了素日掌控全局的清高傲慢。 “我还以为你已经是我太太。” 明珠不忿:“你以前能和你妹妹说我‘坏话’,现在就有义务写情书来弥补。” 一时嘴快暴露偷看了信件的事实,明珠心虚地躺回枕头上,纪明途挑眉,走下床穿上浴袍:“控诉我说你坏话,可见没全部看完。” 说完,把明珠从被子里扒出来,拦腰抱起走向浴室。 明珠扑腾:“这么爱护妹妹,那就妹债兄偿!” 温热的水流喷洒,纪明途调试着水温,满不在乎道:“如今信息革命都开始,还活在过去手工业的小猪只会被农场主含泪屠宰。” 话虽如此,然而回到兰城后的第二日早晨,明珠收到一封电子信件。 雪莱的《致玛丽》,还贴心地附上了翻译。 一颗心被得到极度取悦的沉太太中午拎着保温盒前往了丈夫的公司。 辛芙拿着策划案上来就看见秘书办的门大敞,平日几个温柔秋水的小秘此刻围在一起瓜分着几盒寿司,一旁的真皮沙发上坐着半个月前刚去医院探望过的明珠。 “太太?” 明珠回头,见了来人绽开一抹明媚的笑:“Daphne,要吃寿司么?” 辛芙也不推脱,拿了一块玉子烧。 眼见着指针已经开始向12靠拢,饭点到了,秘书们前往员工餐厅,明珠和辛芙一起进了纪明途的办公室。 “这次并购会开得迟,估计下午还要继续,纪总或许没什么时间用餐,要不要我带太太先去餐厅?” 明珠摇摇头:“我已经吃过啦,给他带了盒饭,如果还要很久,麻烦你帮我监督他吃光。” 辛芙微笑,放上策划案,顺手理了一下其余几迭方案,不小心碰到鼠标,屏幕重新亮起。 明珠本来站在办公椅后的书架前,听到动静下意识后头,只见屏幕上是雪莱诗集的电子版。 一瞬间,雀跃的心情跌入万丈冰渊。 明珠有些暗恼自己傻得冒泡,这么多年,难道自己还不够了解枕边人么? 一个结果导向的商人,浪漫从来只是操控人心的手段,从来不会是他的常态。 而纪明途向来用最简单粗暴的金钱手段来为她想要的浪漫结果铺路。 信息时代,一句情话已经是复制粘贴就可以传递的事情了。 辛芙不愧为CME的金牌公关,五年她能从初级职员爬上了公关部经理的位置,五秒她也能立马判断出面前女人心情的波动。 想起小群里秘书室几个人偷偷吐槽老板今天让她们收集情诗,分析所有诗人的风格甚至还要写读后感而大倒苦水,辛芙躲在屏幕后面,暗暗代入自己,心想这是多么简单的一项工作,动动鼠标的事儿。 辛芙抬头扫视着书架,拿下一本《圣马丁札记》:“太太每日照顾宝宝这么辛苦,纪总很心疼,不如就把睡前故事的机会让给纪总?” 明珠钦佩着辛芙一如既往的细腻贴心,用玩笑舒缓心内的失落:“给一个还没满一百日的宝宝念博尔赫斯是否太大材小用。” “那就让纪总给太太念。”辛芙随手翻开一页,轻轻念出,“‘今晚的宇宙具有遗忘的浩森和狂热的精确’。” “纪总在公司是维持一切运行的宇宙中心,回到太太身边才可以回到自我和点燃热情。” 当晚,明珠哄睡完怀月后察觉到楼下的脚步声,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与纪明途对上视线。 “怀月睡了?可惜,今天难得加班没那么晚。” “我还没睡。”明珠轻轻开口,月色透过纱帘洒在脚下,“所以你还有讲睡前故事的机会。” 明珠承认,敢于向不喜欢说不的纪明姝比她有魄力,可是纪明途对她而言从来算不上一件排斥的事情。 相反,她嫁给了她的爱情,而这个男人刚好是纪明途。 逻辑自洽的兰城明珠蒙住眼睛,重新焕发了光华。 ——— 或许是大多从小猪的视角出发 更多描写了她在爱情中的期待与困境 明途内心我着墨较少 但他也是爱情中的初学者 幼时的经历会让他更难敞开心扉 小猪算是他懵懵懂懂接触到情爱这个范畴的唯一异性 他一边用他以为的最好的方式比如“老婆母亲妹妹女儿有什么困难我解决不了我还不能花钱找别人帮我解决” 这是他的能力也是感情中造成小猪觉得不够爱她的盲区 我自己也还在琢磨这种东西 虽然能力不足写不出多么觉醒深刻的内容 但还是想尝试一下 最后感恩能在这里和喜欢这篇文的大家相遇 是我的幸运 二十四 如今提到城北纪家,兰城人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正逐渐被纪明途的身姿取代。 曾经在严城投资的拍摄基地建成,大批的演员一炮而红,CME趁势拓展了影视板块,签约了一批形象好气质佳的偶像明星。 造星也不过是资本运作的一部分,深谙此道的纪明途带着蓝牙耳机,靠在办公桌前看从媒体处传来的实时影像。 上一秒指挥着这位影帝把手插进兜里不然像个木头桩子在红毯上罚站,下一刻讽刺那位女星嘴巴再涂这么红下次演个恐怖片或许可以掩盖一下不够用的演技。 “Josh,让他把那副破眼镜摘掉,他的受众群体喜欢看他哪一面你们不做调研的么?” 辛芙做着记录,抬头看向叁块播放着不同节目的大屏,只见左边的赛车赛后发布会上,Josh疾步上前与之耳语,随后男人摘下了黑框眼镜。 红毯后的娱乐周刊,公关后的新闻稿边匹配的照片CME的艺人们永远是光鲜亮丽。 怀月吃完一片吐司随意翻看一页报纸:“爸爸旁边的漂亮阿姨好像在电视里见过。” 明珠依言看去,是一个电影发布会的会后大合照,女演员站在纪明途身边,脑袋歪向他,笑意甜蜜。 平常无奇的通稿,也不曾有记者借题发挥写一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一旁都是对于新戏的介绍和导演的采访。 “诶,都怪爸爸长得太帅,阿姨都记不得自己的男主角是谁了。” 怀月说着俏皮话,明珠笑着把她揽进怀里亲亲她的小脸。 基因是个神奇的现象,两个小姑娘的长相大体都更偏向明珠,只是细看之下,怀月垂着眼面无表情时的侧脸轮廓恍惚间是她们父亲的冷刻,这点随着怀月一日日长大,五官逐渐从鼓囊的脸颊肉中剥离出来,醒目定型时尤为明显。 或许因为弥补自己没法近距离陪伴倾云,明珠抚养怀月可谓是极尽宠爱,就连纪老爷子都对长孙当年要把倾云送到千里之外的香江就学而私下颇有微词,如今对着怀月更是小手一指,上天入地都满足。 偏偏这样一个在兰城要风得雨的宝贝千金,到了纪家另一位天之娇女跟前才会难得乖顺。 时光细水长流,十二岁的倾云已经出落亭亭,眉眼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只是少女寡语冷颜,比之当年的兰城明珠少一分娇憨,多一分对万事万物倦怠的恹色。 如果说怀月的长相遗传了五分的沉明珠,那么倾云的作风便是继承了完全的纪明途,很多时候明珠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少女稚嫩有余、态度十足的问题,记得怀月更小的时候倾云暑假回兰城,那会儿她请了一个年纪不大的保姆帮忙照顾。 小姑娘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头颅圆润饱满,坐在钢琴前练琴,打量围着怀月忙前忙后的佣人。 明珠问她在看什么,只听倾云冷淡道:“香江那位报业大亨前几日和发妻离婚了,然后和家里的一个23岁的女佣成双成对出入,妈妈有听说么?” 一番话让明珠愣在那里,她一直不曾插手Vivian对倾云的教养尺度,不论他们Cadogan秉持多年的上流阶级贵族礼仪对女性的规制里,是否含有如何守卫自己的丈夫婚姻忠贞的训导,显然,她们的祖母已经在实践中验证了这项规训的失败。 再完美的规制也是由复杂的人性制定的,至于人性根植于基因里,就像倾云是个不需要太操心的宝宝,可怀月不是。 明珠想起请保姆前自己照顾怀月时的昼夜颠倒,无奈叹了一口气,望向倾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摸了摸自己最近才没那么明显的眼下黑青回答了她的问题。 “亲爱的,比起你父亲,现在的我更害怕保姆离开。” 倾云垂下眼睑,像美丽的芭比娃娃:“Don’t worry,mom.”(不用担心妈妈) “It's your choice.”琴音放缓,依旧悦耳,精致而虚幻,“Everything is your choice.”(一切都是你们的选择) 男人选择了别人抛弃了妻子,是因为他的选择,不是女人的错;女人选择留下忍受还是转身离开,也是她的选择,原因可以很多但最好不是因为男人的魅力。 倾云的眼睛里,除了已经得到极度满足的物欲而流露出的倦怠外,还有观察形形色色的灵魂时蜷缩在眼底的一丝兴味。 Vivian带着她出席过香江无数公开上流酒会,逐渐免疫男人们为了资源对她的奉承,以及,女人们为了父亲对她的讨好。 倾云没有告诉过明珠,十岁那年就有一位早年拍艳片成名的女星因为签约了纪明途在香江的影视公司,看着报刊上女星的发言时不时要点一下纪明途的名字,试图向媒体揭露自己与之交好,甚至有日在放学堵住她,说来替父亲接她下学。 那次她的选择,是告知纪明途,后续就是该女星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前。 惯会扮猪吃老虎的母亲在晚餐时问起女星的近况,父亲语气随意,“雪藏”一词带过。 谁都在拼命往上爬,如果成为兰半天的好处是一切资源、名利率先倾斜,同时与之而来的代价就是时不时招致狂蜂浪蝶。 明珠原以为自己顺风顺水的人生里,把这些小打小闹看作调味剂,却被另一股风吹落象牙塔。 比如那些男男女女,比如明珠在海城的那群叔伯姑嫂。 原以为是哪位叔公又去勾搭了姑娘被反咬一口的老调重弹,不想这次的主角竟然是明珠那位沉默寡言的小姑。 一时间出轨的丑闻甚嚣尘上,明珠参加的茶话会都会背着她讨论这件事。 自打父母车祸去世后,沉氏被迅速瓜分,若不是高家站出来为明珠争取到她的那一部分利益,怕是如今沉氏早就改名换姓。 背靠大树好乘凉,沉氏乘着纪明途这位东床快婿的东风在竞争激烈的海城苟延残喘,勉强打消对明珠手里股份的心思,只是这次丑闻来势汹汹,几个董事恨不得立马拿钱撤资,在他们的事业计划里,沉氏从来都是一块可以被随时放弃的烂肉。 然而两天过去沉氏的公关团队没有任何应对措施,放任股市持续走低的败相。 纪明途早已厌烦沉氏这些年连吃带拿地频频打秋风行径,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让众多与沉氏合作的企业转变口风,开始纷纷割席解约。 明珠安排完怀月小升初的事宜就前往海城看望小姑。 沉容华的专业也是艺术方向,只是一朝变天,风花雪月没了金钱支撑便是残羹冷炙,她关停了工作室,硬着头皮进入公司,本就经验贫瘠的女人被忽悠着上了一个又一个当,多次在深夜有想要退出的念头,都被彼时的男友劝住。 随着明珠出嫁,沉氏续了一口气,沉容华也于第二年结婚,这在九零年代一个身居高位的女人晚婚似乎也成了一件可以被谅解的事情。 这一次打击堪比雪山崩,一根弦终于绷断,借酒消愁喝了个胃穿孔,沉容华躺在病床上眼里了无生意,病床上躺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沉容华的脸上爬满了落寞,明明只比明珠大了八岁,苍老地仿佛一个佝偻老妇:“我不记得了,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和一个陌生人躺一块儿......” “明珠,我没有做过。”